从一场雪开始，又从一场雪结束吗？

苏白轻轻的喃喃了一声，手中的非命剑在轻轻颤抖着，散发着嗡嗡剑鸣，他所会的不止一招，所以他先挥出了第一剑。

孤隐剑法，第十式，无痕。

这招无痕，是当年沐栀教给苏白的，苏白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彻底的融汇贯通，这是他所学会的第一个剑法。

年幼时候的沐栀，她的修行天赋便高的吓人，可惜上一代孤隐掌门死去，所以她继承了孤隐山，寻了苏白这名弟子，才有了后续的那么多故事。

“无痕吗？”沐栀一直都用的是剑，剑是她从小修行的武器。

而孤隐剑法，她练了二十几年，每一招每一式都尤其熟悉，所以她同样挥出了一记无痕。

无痕的要诀是快，在一个瞬息之间，将孤隐剑法前九式连接演变，半空之中的剑气闪烁，切割着空气，最终苏白后退一步，白衣破碎了一小部分，有被划开的血痕。

苏白用的第二招，是蝶舞。

沐栀恍惚了一下，手中长剑同样顺应着他的动作，或者说是，像是在模仿他的动作，同样是那一招蝶舞，只是少女的身姿更加好看，华丽。

“你为什么会用这一招？”沐栀的声音淡淡的，两人的身形在半空中交错过了一瞬。

苏白好像闻到了栀子花的味道，很浅很淡，那是在她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回首望去，她漆黑的发丝随风飘舞。

“因为想用，便用了，既然你走了，那我也算出师了，这两招，还可？”

“嗯。”沐栀侧过了身，但这一次的结果，仍旧是苏白后退了几步，白衣再一次的有了破碎的痕迹，几道血痕再一次浮现出来。

苏白再一次举起剑。

他的表情淡漠而安静。

“这一招，你猜到我会用什么了吧？”

“嗯。”沐栀轻轻点了一下头，恍惚了一瞬。

……………………

“师尊，你说……我该修行什么剑道，会比较合适？”

在过往的某段好像模糊不清，但是回想起便熟悉无比的记忆里，仿佛有人在她的耳边轻念，把她一下子拉回那个记忆里的夏天。

院子里的古树枝繁叶茂，树荫下凉爽舒适，白衣的少年坐在树上，朝着树下的她问着。

“我怎么知道？”

“喂喂，你可是我师尊啊，把我捡回来了，就总要负责的吧？”白衣少年似乎稍微有点无奈。

“那倒也是。”

树下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站起身，然后看向树上的他，“你想学什么剑道？剑道可不是我能教你的，剑道要靠你自己去悟，你的道是什么，那你的剑道就是什么。”

“那师尊，你的剑道是什么呢？”苏白从树上跳下来，站在了沐栀面前。

这时候的苏白，就已经比沐栀高一点点了，或许是跳下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落点的位置，所以，沐栀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却又险些跌倒。

被他拉住手腕，轻轻拉了一下。

接着苏白很快便松开了手。

“我的剑道啊……就是孤隐。”

“什么是孤隐？”苏白问。

“就是孤身，隐匿的意思。”

苏白想了一下，“倒也符合师尊你的性子，不爱说话，不合群，沉默少言，不会撒娇，不会卖萌，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沐栀把剑横在了苏白的脖颈。

“错了错了错了。”苏白倒是很快求饶，不过这求饶声，可也没几分害怕的情绪在里面。

“下次再犯，我会打你的。”沐栀好像稍稍有些闹脾气的说了一句。

“哦哦哦哦哦。”苏白的口气极度敷衍。

“你想学什么样的剑道？这得靠你自己去悟，师尊可以帮你一起想想。”

“我呢……既然师尊修了孤隐，那我的话，让我想想，修兼爱平生吧。”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好人啊，是吧，师尊？”

“是。”这一点沐栀承认。

没有比他更烂好人的了，明明对不管是师妹师姐，都尤其的儒雅，温柔，可在她面前的时候，就总是想着法子来抓弄她，想逗她开心，好像不管怎么都不会腻一样。

“兼爱平生兼爱平生……这样的话，好像就和你，能稍微互补一点了？”

“嗯？”

“师尊……别总是呆在孤隐山一个人啦，偶尔和我一起下山，或者去别的山门看看吧，那些人都挺有意思的。”

“你是弟子，我是掌门人，这不合体统。”

“所以啊……真讨厌。”苏白低头，喃喃了一声，

那之后，他决定了他未来所要走的道路。

……………………

剑道这种东西，其实与剑意差不多，玄之又玄，兼爱平生，是融合了当年苏白的剑意在里面的一剑，那一剑迸发出的瞬间，有万千的光点闪烁在沐栀的身边。

沐栀眼中的红眸闪烁了一下，长剑在周围横扫，漫天剑七将所谓兼爱平生的剑气击碎，只是这一次，苏白没有再受伤。

“你为何把兼爱平生放弃了？”

苏白嘲讽般的笑笑，但是没有直接作答，想了大概两三秒钟，轻声开口道。

“当年我总是想……想和你一起，不，是带你一起，去孤隐山的外面看看，而不是在我出门的时候，你一个人留在宗门，孤身一人，所谓剑道，其实也和处事方法，性格有关吧，所以我想，我朋友多一点的话……就可以介绍给你认识啦，到时候，你一个人，或许也不会孤单？”

“幼稚。”沐栀冷声说道。

可偏偏就是这两个字，却让原本表情淡漠的苏白，一下子就变了脸。

“我幼稚？！”

他提起手中的剑，指向了沐栀。

“我幼稚啊……是啊！”

“我就是幼稚，从来都没有变过，我也不需要长大！！”

忽然苏白的身形消失在了半空之中，待沐栀凝神感知到的那一瞬间，苏白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剑砍过，沐栀想侧身躲开，但终究还是躲避不及。

沐栀同样瞬身，出现在了几米外，只是气血翻涌，并无实质性的伤害。

“当年我修兼爱平生的时候，就是抱着那么天真的想法啊……你以为我是什么？你把我当做什么？你不是把我当做孩子吗？没错啊，我就是个孩子啊……所以呢？然后呢？”

“你又何必装傻呢？何必和我扯那些莫须有的师徒情分，或者什么缘分已尽？何必呢？直接把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东西都说出来，不好吗？！”

苏白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自嘲般笑道。

“我曾喜欢你的啊，沐栀。”

苏白的身形又消失了，下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自己的上方，沐栀抬起头，下意识的举剑阻挡，但两把剑碰撞在一起的一瞬间，剑气顺着非命剑，传递到了沐栀的手掌，在一瞬间将那些经络全部撕裂！

沐栀换了一只握剑的手，看着自己右手指尖溢出的血迹，抬头看向苏白。

苏白的表情有些难以名状的压抑与疯狂。

苏白举剑，剑锋的方向直指沐栀。

沐栀的表情有些茫然。

面前的少年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明明就是曾经记忆中的脸孔，站在她的面前，可再也不像从前。

从前的他喜欢呆在孤隐山的院子里，认真而一丝不苟的练剑，或者做饭，但不管做什么，他的眉毛总是舒展的，一副温柔而专注的模样。

但如今，却已然满是疲倦。

“当年的承诺，你也早就忘记了，对吧？沐栀。”苏白的唇角好像挂着冷笑，却又不像。

可沐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记得。”

“不，你不记得。”

“因为你已经违背了所谓的承诺！”苏白的眸子变得黑红交杂，因为**的情绪，而没有专注于去控制昊天塔。

“当年你说会于我一同寻一个弟子，一起下山，我会陪你一起寻找你的亲人，看遍世间繁华。”

“我……知道。”

“但你违背了啊。”苏白的身形又一次消失了，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沐栀感知到了尤其强烈的剑意，她的心神被那剑意强行压制着恍惚了一瞬，侧身避躲，但手臂仍旧被剑锋划了一个血痕，血珠一颗颗的落下。

“对不起。”沐栀的茫然已然收敛，似乎变成了什么坚定的东西，于是她的表情再一次归于平静，只是平静下面藏着怎样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没人知道。

“你不缺我这一句道歉，我也不需要这一句道歉。”

“这次比试，谁赢了的条件，我已经想好了，沐栀。”

“我炼制了两颗迷迭丹，若是我赢了，我们吃下这两颗丹药，忘记彼此。”

沐栀猛然抬起头，看向苏白。

迷迭丹，是一张古籍纸上的偏门丹药，吃下以后，可以用于忘记某个人，这里的忘记，其实也并非完全的忘记，只是对于那个人的印象会越来越模糊，直到想不起她的名字，逐渐的，也就不再在意了。

“你不会赢的。”

“但是，我也会答应你的请求，忘了也好。”

沐栀的伤口已经在说话之间修复完成，她再一次的握住剑，在空气中划了一个半圆，半圆在一瞬间形成月弧，朝着苏白斩去。

可苏白的身影再一次消失了，沐栀回身朝着身后刺出一剑。

可那个人连躲都没躲。

在对方出剑的时候，同时她自身的破绽也在这一瞬间完全暴露出来。

非命剑刃，从沐栀的小腹穿过。

而苏白同样如此。

但是他在笑。

“我说过了……我不爱你了，沐栀。”

苏白拔出了非命剑，可在这之前，非命剑的特性，吞噬，已然在一瞬间，汲取了沐栀体内的灵气，沐栀从半空中跌落，落在了山巅之上的草坪。

苏白走下来，朝着倒在地面的沐栀一步步走去。

直到走到她身前。

沐栀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璀璨的红色眼瞳，漂亮的惊心动魄。

那双眸子里并没有惧意。

“我骗了你，从一开始，你就不可能赢的，小白。”

她忽然笑了，苍白的脸颊宛若风中飘摇不定的花，有雪花落在她的脸颊，头发。

苏白无法再上前一步，因为他已然浑身动弹不得。

无论他如何努力……再也无法动作半分，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挪动！

沐栀缓缓的站起身，凑近了一些。

“你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