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姒左等右等不见吴妙英带衣服过来, 便遣了个小宫人去寻。
不多时,宫人神色慌乱,急匆匆来回,说那边出事了, 齐王和吴女侍在屋里被王妃当场捉奸, 惊动了帝后。
萧玉姒大惊,连忙起身前往。
这边, 胡法境一脸柔弱委屈的模样, 秀眉微蹙, 不哭也不闹。
胡轸和裴雍都给惊动了,二人随同帝后而来。
萧泓闻讯也是愕然不已, 也跟来看了看情况。
小小的房间,一时挤的水泄不通。
萧玉姒急急赶来, 却见齐王衣衫不整,吴妙英低头惶恐,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妙英眼眶红润, 低着头不敢吱声。
婢女代胡法境解释道:“齐王殿下说要更衣, 王妃关心殿下,就随后而来, 不想就看到就吴女史在殿下房中,拉拉扯扯, 衣衫不整。”
萧泓立刻开口斥道:“胡说八道,妙英不是那种人。”
那齐王就是那种人吗?
萧玉姒看了萧景一眼,萧景始终沉默。
吴妙英虽然曾经是齐王的人, 可如今她是宫里的女史, 那就是皇帝的女人,齐王与她有私, 那是大不敬。
虽然众人都心知肚明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可偏偏让王妃抓个正着,王妃说他们是在**,齐王也的确衣衫不整,百口莫辩。
再者,王妃的家人又都在场,这么多人看到,皇室势必是要有个交代。
胡法境微拢鬓角,从容道:“妾也不是善妒之人,殿下若有合心意的女子,尽可带回府中,妾必善待之,只是在宫中,与陛下的后宫这般不检,实在是有辱陛下天威。”
话音落,魏云卿眼神一动,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萧昱制止,萧昱道:“朕本就打算将吴女史赐予齐王,今日宴会结束后,他便会带吴女史回王府。”
吴妙英愕然,无措地看着魏云卿,又看向萧玉姒。
魏云卿心知齐王和妙英是被算计了,可秽乱宫中是大罪,王妃有上书让天子主持公道的权力,齐王若因此被弹劾,吴妙英小命不保,齐王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天子如此说,也是为了保全二人,再给王妃家一个交代。
萧泓连忙制止道:“陛下,这是子虚乌有的事。”
那胡法境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他不能让妙英跳齐王府这火坑。
“七叔,别说了。”萧昱脸色冷漠的制止了萧泓,又看了胡轸一眼,对胡法境客气道:“此事,让王妃受委屈了,朕代齐王向王妃赔礼。”
胡法境连忙福身,“妾惶恐不敢当,有姐妹同妾一起侍奉殿下,妾欣喜不已。”
萧泓眼神复杂,看着吴妙英。
吴妙英颓然跪倒,叩谢天恩,“奴婢多谢陛下恩典。”
事情解决后,众人各自散去。
胡轸一言不发,沉着脸大步离去。
裴雍悄悄寻上胡法境,把她拉到一旁问她,“你明知齐王跟那女史关系不简单,何故还要将她带回府中,跟自己争宠。”
胡法境冷笑,“她在宫里,有皇后、有公主给她撑腰,我动不了,可留着她终究是个隐患,待她随我回府,就是任我拿捏,我得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心。”
裴雍恍然大悟。
*
翌日,吴妙英收拾好之后,先是去了显阳殿跟皇后磕头辞行,而后回来与公主话别。
胡法境性情不定,此去王府,前途莫测。
公主执手,依依不舍。
她与吴妙英同龄,二人自幼相伴长大,若非当初自己让她去服侍齐王,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吴妙英反倒一片坦然,宽慰公主安心,“我本就该在王府服侍王妃的,当初是皇后开恩,才特许我回宫,如今回去王府,不过是回到我本来的位置罢了。”
“那胡氏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吴妙英倒是看得开,“当初王妃还未与殿下大婚时,我曾见过一面,是个真诚可爱的女子,我会好好侍奉王妃的。”
萧玉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头叹气,“可惜你颜色如花,岂料命如一叶乎!”
如此飘零坎坷。
吴妙英鼻子一酸,扑通跪倒,跟公主磕头拜别——
“恕妙英不能再侍候公主左右了。”
*
晚间,魏云卿还在忿忿不平。
“胡法境早就随齐王后头去了,怎么偏偏在妙英进错房的时候进去?摆明了就是故意设计他们,王妃心术不正,妙英恐遭坎坷。”
小烛下,萧昱靠着凭几看书,劝道:“你能护她一时,护不了她一辈子,个人的事都要个人解决,如今她已随齐王回去了,以后如何,那是她跟齐王的事,你无需再操心。”
“可是,妙英毕竟跟我主仆一场。”
“不错,她是皇后的女侍,天子指婚,王妃多少要忌惮这个背景,不敢过分苛待她。”
魏云卿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勉强点了点头。
之后,魏云卿也有派人去王府询问过妙英的情况。
吴妙英只说王妃是很和善的一个人,不拿她当婢女看,衣服首饰也都挑好的给她,她在王府一切安好,请皇后和公主安心。
魏云卿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
端午之后,朝廷便开始商议实行策试改革之政。
若是顺利,今年秋试,便可实行新制了。
朝堂世家反对激烈。
怎么能让那些贱民也有资格参加秀才考核?
他们这般尊贵的世家贵胄,岂能与贱民为伍,同朝为官?
这是奇耻大辱!
何况朝廷僧多粥少,官职就这么多,很多世家子弟都选不上官,若再有大批寒门贱民挤进来跟他们竞争,哪有那么多职位安排给他们?
这是实打实在动世家的利益,在破门阀的稳定性。
地方世家握有中正权,可从亲族选举人才,若是所有人都能自由报名,那便是变相废九品,收回中正权,地方世家必然反对激烈。
朝臣均担忧这样连番改革,急功近利,会引起地方世家豪强不满,若他们纷纷造反,不利于大局稳定。
朝堂反对声浪很高,大臣们来来回回争执了月余,依旧没有结果……
*
式乾殿。
冰鉴吹出丝丝凉风,不减六月炎炎热意。
齐王言辞激烈——
“反?反了正好,还怕他们不反呢,当二十万东府军是摆设吗?趁势把这些有反心的世家一股脑儿全灭了,重整格局!”
他一贯强势主战,先前被胡法境算计后,心中愤懑,为政手段愈见强硬。
萧昱揉着眉心,越说越不像话了。
萧玉姒手摇羽扇,从容提醒道:“就算驸马手里有兵,可薛太尉手里的西府军也不是摆设。”
“薛太尉最是爱惜羽毛,我就不信他真敢反,留个乱臣贼子的骂名!”
萧昱道:“薛太尉不用亲自动手,底下有的是人会替他出刀。”
萧景在殿中来回踱步,以手为扇,烦躁的给自己降着火。
萧玉姒手中的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道:“现如今还是安抚为上,毕竟我们不能亲力亲为,政策的推行还是需要朝堂世家的配合。”
气氛一时僵持,再争议下去,恐怕也没有其他结果。
萧景想着复杂的朝局,又想着家里的糟心事,颓然道:“看来今天也商议不出结果了,那我先回去了。”
萧昱挽留他道:“皇后说晚些会煮些莲子汤过来,天气热,吃了再回去吧。”
“不吃了。”
说完,萧景就大步离开了式乾殿。
萧昱看着他的背影,对萧玉姒道:“他先前自己个就想让吴氏回去,如今真给他送回去了,他也没见开心,反倒愈发急躁了。”
萧玉姒道:“如今王府后宅都是胡氏在打理,那胡氏性情捉摸不定,他也不敢多亲近妙英,府上守着一个心怀鬼胎的王妃,能不烦吗?”
萧昱叹了口气。
又闲谈了几句后,萧玉姒也告辞离去了。
二人都走后,萧昱才想起来问内监,皇后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回去显阳殿煮汤了。
内监说皇后还在莲池上泛舟采莲蓬。
萧昱嘴角微微勾起笑意,起身往华林园而去。
*
莲池边,魏云卿席地而坐。
她摘了满船的莲蓬,如今刚把它们移到了岸上,坐在岸边吹着水风剥莲子。
杨季华坐在一旁,一手挥着扇子,一手举着荷叶给她遮太阳。
魏云卿已经剥了满满一捧,洁白圆润的莲子被放置于碧绿的荷叶上,阳光下,晶莹剔透。
萧昱向她走来。
杨季华看到人后,低声提醒了她一句。
魏云卿抬头,看着远处负手走来的人影,展颜一笑。
随即放下莲子,在裙子上胡乱抹了一把手,就提起裙摆蹦跳着跑到来人跟前,张臂环住他的腰,昂起脑瓜看着他。
萧昱低头看着皇后那脏兮兮的小脸,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脸上脏兮兮的,像只小花猫。”
闻此,魏云卿就低头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就在那件洁白的衣袍上使劲儿蹭了蹭。
“那你也要和我一起脏。”
萧昱看着胸口上的一大片污迹,哑然失笑,对她道:“涂我的脸就好,何苦祸害这衣服?”
一听这话,魏云卿就准备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去抹他的脸。
萧昱却往后仰着头,让她摸不着,又一把抓住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以面贴面在她脸颊上磨蹭着,“来,你就把我的脸当那衣服蹭。”
魏云卿一时反倒被他的厚脸皮搞得不好意思了,她扭捏挣扎着,想拉开和他的距离,脸颊与萧昱错开时,娇唇无意间就滑过了他的唇。
她一怔,萧昱已经飞快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笑意。
魏云卿脸上一红,这才回过神,“你坏。”
“你才坏。”萧昱挑眉道:“谁把我的脸和衣服都搞脏了?”
“我……”
“你看你都承认了是你。”萧昱立刻打断她。
“你……”
魏云卿垂下了头,微微丧气,她总是被他拿捏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帝后二人还在互相嬉闹玩笑的时候,梁时急匆匆赶来,道:“陛下,殷恒求见。”
“元宝?”
怎么这时候来了?萧昱微微蹙眉,停止了嬉闹,看了看脏兮兮的衣服,无奈叹了口气,如今他要以这般衣冠不修的模样来见臣子,都是拜魏云卿所赐。
“让他过来。”
很快的,殷恒来到了帝后跟前,萧昱问他什么事这么急。
殷恒面色凝重道:“陛下,出事了。”
萧昱眉峰一紧,“什么事?”
殷恒看了一眼依偎在天子怀里撒娇,一脸好奇的小皇后,沉声道:“建安城流言四起,说不久前天现浮云蔽日像,是上天预警小人当道,君主被奸佞蒙蔽了。”
话音落,魏云卿脸上笑意僵住,脑中轰然一声,险些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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