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京城,夜半三更时分,京城永安巷。
几个时辰前,在邻近之处的另一条巷子,居安巷,刚刚发生一场刺杀,而几个时辰之后,皇帝带着慕妃,悄然离京。
就在这个时刻,永安巷尽头迎来一位黑色风衣风帽的神秘人。
“咚咚咚”,突然响起的几声敲门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谁啊?”有不耐烦地声音自门内传来,带着隐隐的睡意,但却没有人回话,依旧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门被打开,“谁啊?”
话音刚落,只见门口之人将风帽缓缓拉下,管家一愣,指着他“你……你是……”
黑衣人轻轻点头,“事出紧急,劳烦通传。”
管家虽惊奇,却还是微微迟疑,为难的道:“这……”
黑衣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顾虑,不慌不忙,却问道:“怎不见这门口的守卫?”
凤栖国京城,大门大户也会请守卫和护院守夜,像这样朱门石狮子后空无一人,却只有两只灯笼的萧条景象人家,或许整个永安巷,只此一家。
管家叹口气,“大人岂非明知故问。”
黑衣人微微一笑:“若我说,尚有转机呢?”
管家一怔,当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时,顿时连连点头,连礼数也来不及周全,转身便往后堂奔去。
片刻后,一位腿脚机灵的小厮急忙跑来,将门打开,恭敬道:“大人请,我家老太爷与老爷在内堂候着。”
黑衣人微微一笑,在灯火通明之处,又拢上了风帽,快步而去。
此人,正是几个时辰前遭遇刺杀的右丞相,虞风澜。而这里,却是乔府。
虞风澜步履沉稳,款款而来,越往内堂这路上的灯火愈亮,路也分外好走,看来乔家父子的确有意迎他。到花厅正门时,只见门内疾步走出两个人,一位是曾经的大将军乔磷,另一位却是当朝太尉乔正青,也便是乔磷的父亲。
几人并未多做寒暄,乔正青邀他去书房相谈,几人便向乔正青的书房而去。
乔家两父子,虽是父子,脾性差异却甚大。乔磷性急暴躁,一介武夫,遇到大事未必能沉着应对。而这老太尉却为人正直,目光长远,处事泰然,不急不躁,乔家的兴盛也便是因他。
如今家中出了这一系列的事,他并非不怨,但再埋怨却也于事无补,而如今,象征着皇帝之命的右丞夜半来访,必定有大事商议,因此他选择了相迎。
乔磷虽出迎,心中却仍有微词,因此并不多言,乔正青便当他是空气,自顾自地与虞风澜聊天。
一入书房,虞风澜便不似在外时那般随性,立时入正题,“皇上出宫了。”
乔家父子一愣,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却听他又道:“去的乃是青州。”
乔磷一愣,去自己儿子驻守之地?做什么?莫非要夺去他们乔家最后的一点兵权?可似乎又不是,夺权也不必亲自前往啊。
乔正青心中却已了然,青州以西便是天灵郡,曾经的三皇子、宣王独孤千城之地,再向
北便是沧央国之境,皇帝一人前往,又派了他最得力的助手温子尧去了黎州,如今他一人,无兵无权,无疑是送死!
那么虞风澜今日前来的意思是……
他低头思索片刻,再抬头时,去见虞风澜正笑望着他,他似乎……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虞风澜接着道:“乔家乃凤栖国大家,乔老太尉与乔将军亦是我朝肱骨之臣,皇上临行前,特意交代要厚待乔家。”
“厚待?哼,将我的女儿打入天牢,我的儿子抓进大理寺,这便是厚待?”乔磷冷嗤一声,一甩广袖,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虞风澜。
乔老太尉见此,立时一声呵斥:“不可无礼,还不向虞右丞告歉。”
虞风澜眯了眯眼,看向他,他又怎会听不出来,乔正青话虽如此,可这话中的歉意却分外勉强,想必亦是因这一系列的事情埋怨皇帝。
但他还是要做足了戏,因此微微一笑,伸手阻止了乔正青,温声道:“无妨。”说罢又看了看乔正青,正色道:“乔将军如此说,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些日子,乔家曾多次陷入危机。但,这并非皇上本意。”
乔磷闻言,立时回过头来就要张嘴反驳,乔正青却冷静地伸手,是一天不要说话,而后正色看向虞风澜,“丞相坐下说,老刘,沏茶!”
虞风澜掀起衣摆,优雅落座,凝了乔正青一眼,见老头儿也正机灵的探看自己,不由得心下一笑,却正色道:“如今朝中的形势,想必二位大人有所了解,佞臣当道,外戚亦是虎视眈眈,去年那一场皇位争夺之战,吾皇虽剩,但大皇子独孤智为救皇上而死,谢思贤、顾博忠等大人们亦是因这一场战事而亡,皇上心中悲愤,本欲斩杀逆臣,以慰忠臣英灵,但后来的事情想必二位都知道了。”
话音刚落,老刘敲门而入,三人各自噤声,老刘便沏了三杯茶,室内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中,唯有茶水声滋滋作响。
待老刘出门,气氛似乎又陷入了凝滞,乔磷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陷入了回忆中:“我记得,是宣王党联合一些旧臣,以老太后外戚作为要挟,迫使皇上将死罪,改为了贬至天灵郡,这才让他做了郡王。”
虞风澜点点头,“不错,当时很多大臣上书反对皇上这一举动,但知晓这背后难处之人,却有几人?”
乔磷仍是一头雾水,而乔正青经虞风澜如此点拨,顿时明白了过来,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神色凝重,“不错。恕老臣直言,皇位之争,太子的确胜了宣王,可是常言道打江山易,坐江山难,要治理凤栖国,只靠皇上一人却是不行的,必定需要百官大臣们服从,可当时,群臣却被人教唆着,联名上书反对斩杀宣王一事,皇上事后改了旨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虞风澜闻言,心中一动,不由得起身,对着乔正青深深地一揖,抬起身来,他双目已微微泛红,“乔老大人,若皇上知你如此想法,必当感念涕零啊!”
此言虽夸张,可却又绝不夸张,独孤翎的谋略,他的所思所想,又有几人能完全站在他的角度替他着想?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帝王
之利,却有谁能想到帝王之难。
乔正青摇摇头,亦是感慨万千:“只可惜……老夫明白的太晚,太晚啊……”若早些便能看穿皇上的心思,乔家……也就不至于走到了这一步。
听他语气中的无奈与叹惋,虞风澜立时说道:“不晚,不晚!此时正是恰到好处!”
“其实大人心中该清楚,此次黎州祸事,的确与黎州官吏们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说着虞风澜看向乔磷,“事发当夜,令郎在城中饮酒之事,不止一人看见,事发后更被责令为首要罪臣,皇上便是有心替他开脱,却也不得法啊。”
乔磷原本心中怨愤,可此刻听到皇上曾有为乔治开脱之心,顿时心头一滞,双目犯了红:“这个逆子、逆子啊!早跟他说过忌酒忌色,他却全然当做了耳旁风,如今出事却怪得了谁,唉……乔磷惭愧,不曾为吾皇考虑,若非今夜虞大人,我只怕……”
见他不住地摇头叹息,乔正青也是一声叹息,“我乔家素来忠心为主,如今却在这逆子处出了差错,唉……”
这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太多,不仅是对孙儿的叹惋,更是对乔家祖先的愧疚……“老臣惭愧,对不起圣上,还望圣上降罪!”说着他竟是老泪纵横,颤抖着双腿,对着皇宫的方向便要跪下,乔磷见此,也急忙掀了衣摆,跪了下去。
“老太尉不可!”虞风澜急忙将他扶住,另一只手又将乔磷搀扶起来,左右看看乔家父子二人,虞风澜也不禁动容,带着期盼的神色看着他们,激动地说道:“皇上不仅没有怪你们,还对你们很是愧疚,而如今,圣上命我来这一趟,实是有事相求!”
有事?乔正青擦了把眼泪,坚定地说道:“说什么求不求,只要圣上一言,若是利国利民之事,乔家甘愿为此赴汤蹈火,何事,丞相说便是!”
虞风澜看着乔正青这一脸正色,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如今这朝中,还有谁能这般不计较私利,一心为国为民,为社稷?
他扶着乔正青落了座,这才缓缓地自袖中拿出一封信来……
这一日,八月二十七,之后的历史上,无人知晓这一夜,当朝右丞虞风澜究竟与乔家父子说了什么,亦无人知晓皇帝的信又写了些什么,却知,若非此时夜,若非此中人,凤栖国真正的一统,尚不知在何时。
两日后的夜,一路向北的马车日夜兼程,车中的人一袭紫衣静坐不语,偶尔看看一旁的白衣女子,微微一笑,便又陷入沉思。
男子深邃的眉眼,挺拔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无一不带着神秘而魅惑的吸引力。
“阿若,”白衣女子轻唤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柔声道:“放心吧,不会再有人追来了,你快休息休息,我守着你。”女子莞尔一笑,眼底红痣娇媚万分。
独孤翎侧首,眼含笑,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语气分外温柔:“有你在,朕更是睡不着,怎么舍得让你独自守着,要守也是朕守着你才对。”
白衣女子闻言,心中感动,便将他抱得更紧。
“告诉朕,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清风镇。”
(本章完)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