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之前罂漓漓弃了紫云兽,自顾自追随莫奕而去之后,紫云兽回到院中翻来想去觉得不踏实,毕竟它是打从心底里将罂漓漓当娘亲看,欸,虽然被迫只能叫姐姐,但是也不能阻止它心中对罂漓漓的感情不是。
所以自是有些担心的,回到院中便三下两除二蹿到言铮和仄仄房中(言铮仄仄一间,莫奕二虎子一间,罂漓漓和紫云兽一间,穷奇自是不用睡觉的,密林里溜达去了。),将二人唤醒,如此这般说了,言铮担心罂漓漓的安危,睡意全无,翻身就起来了,而仄仄小朋友原本与周公相谈正欢,被人扰了清梦,自是有些不快,又听见紫云兽这么一说,迷迷糊糊就脱口而出:“怕什么,有奕哥哥在,没事儿。”
说完,倒头又去会周公了,言铮眼见他这模样,自不好多说什么,再说他一直当仄仄是小孩,哪能让他去冒险,自是没打算要带上他的,谁知道一心护主的紫云兽可不干了,在它眼里,既是平平仄仄,就该一块儿行动的。
于是小家伙瞅着仄仄的胳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咬得仄仄胳膊一阵吃痛,立刻清醒了一半,他以为是言铮授意的,一边甩开紫云兽一边自顾自地咕噜起来:“我都说了没事,没事,奕哥哥可是得了永生的纳禹人,这天下间能打败他的人怕是不多了!”
这话一出,可真真是捅了马蜂窝了,言铮的须发立刻就倒竖了!
莫奕是永生的纳禹人?这可是天大的新闻,至少对言铮来说,话说这一行人中,目前为止,也就只有他不知道莫奕的真实身份了。
仄仄虽然看起来年幼,心智可不同,加上以前的记忆一直都保留着,轻易就推断出莫奕是纳禹人,后来也曾私下问过罂漓漓,罂漓漓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之前其实也是考虑了言铮刹墨巫师的身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所以罂漓漓并没有告知言铮关于莫奕的真实身份,毕竟纳禹族和刹墨族是世仇,罂漓漓自己也不敢肯定言铮之后莫奕身份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莫奕自己显然更是不屑说的。
所以才会将这件事一直瞒到现在,没想到今日竟是阴差阳错地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
罂漓漓看着言铮一脸忧虑地替自己担心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愧意,有些后悔瞒了他,她急急地迎上前去,一脸愧疚地对言铮说道:“言铮,你冷静点听我说。之前我们俩也算是一起历经过生死的,我一直敬重你,视你如长兄,但是有些事情,我却是有我隐瞒的理由。”
言铮定定地瞧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一脸不甘愿却并没有再出手的莫奕,隐约明白了似乎有很多事情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罂漓漓,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时明显染上了忿然之色,罂漓漓顿时觉得非常地不安,认识言铮这么久,他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恭顺而淳厚的,犹如长兄一般和颜悦色,哪有如今这般地--冷漠。
虽然并没有怒目圆睁横眉冷对,但就是这股子冷漠的神情却让罂漓漓更加惶恐起来,看来小言子是真的生气了。
把心一横,决定告诉他一部分真相,毕竟之后要进刹墨城,还要溜进刹墨神殿,若是没有言铮的支持,怕是要走很多弯路,于是索性就把当初怎么遇上莫奕,后来又为何来虚冥界,林林种种这般都对言铮说了,虽然对于天石之事和镰邑最后被封印一事有所保留决口未提,但是,对于自己去刹墨城的真实想法,包括要解决瑶姬一事,都一一这般与言铮说了。
言铮一直默然地听着,既不打断,也不做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听着,浓眉紧锁,可是罂漓漓越说就越觉得有些后悔,毕竟言铮是乌苏师兄的弟子,他是纯正的刹墨族巫师,而自己,这种名不正言不顺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又凭什么要求他站在自己这边呢?
可是心底深处,却又隐隐有一丝祈盼,祈盼言铮能够理解自己的苦衷。
毕竟,罂漓漓对于刹墨一族的所有的感情,都是来自于言铮,是这个人让她真正地意识到,并且愿意成为一个真正的刹墨人,虽然后来因为镰邑的关系,对那刹墨首席大巫师之位嗤之以鼻,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排斥过刹墨人的身份,是言铮让她真正觉得,做为刹墨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所以,无论如何,罂漓漓都不愿意与言铮为敌的。
罂漓漓忐忑地望着言铮,等待着他最后的决断,莫奕虽然在她身后有些颇不以为然,但也许是还未从方才的感动中回味过来,所以,竟是破天荒地没有嗤之以鼻,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只是静静地落在罂漓漓身上,似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周围的空气顿时显得静默而凝重,却是在此时,言铮还没有开腔,有人却率先打破了沉静,只听见哇的一声,仄仄已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扑上前去抱住言铮的大腿死命地摇着:“铮哥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漓漓姐好可怜!她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背井离乡的来到这里,她容易么?又要被坏人追杀,她容易么?还要被老妖怪霸占身体,她容易么?.....”
仄仄小朋友捶胸顿足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地嚎上了,这厢三个大人竟是都愣住了,言铮面上一片窘色,莫奕的表情抽搐的很厉害,罂漓漓瞠目结舌地瞧着仄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言铮身上卖力蹭的模样,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死小子,倒是鬼灵精的很,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这本事?
不过看言铮那微微有些表情松动的脸,罂漓漓竟是觉得--这招有戏!
罂漓漓向来是个脑子活络的人,既然有戏,那便索性死马当做活马医,她嘴一咧,也自顾自地抽泣上了:“是啊,我也不想瞒着你的,可是你是刹墨巫师,他是纳禹人,我也不想看你们俩势不两立...”
仄仄一瞧罂漓漓也抽泣上了,小眼珠儿一转,那是变本加厉,索性弃了言铮,直接扑到罂漓漓身边给她做伴音,罂漓漓抽泣一句,他嚎哭一阵...
那紫云兽一瞧这情景,以为那两人在玩什么游戏呢,也是不甘示弱,从仄仄怀里探出头来,扯着嗓子也嚎上了...
顿时这厢哭声嚎声抽泣声响成一片,好不凄惨。
莫奕的表情已经抽搐到了极致,此时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简直比五千只鸭子还聒躁!
而言铮,被那三个这么一番闹腾,此时就算心中有再大怒火也有些发不出来了。其实若是冷静想起来,罂漓漓瞒他莫奕的身份,倒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刹墨和纳禹是世仇,若说要让他一时半会儿接受对方的身份,确实不太容易。但是,他真正生气的缘由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罂漓漓的不信任。
他言铮岂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若是一早对他说了,也未必就不能与莫奕和平相处,毕竟莫奕如今代表的也不是纳禹一族,从他之前一直护着罂漓漓的举动,言铮自然也看得出这个人并不像那传说中冷血而酷爱杀戮的纳禹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纳禹与刹墨虽然是世仇,但是上一场刹墨城之战毕竟已经过去了五百年,经过那一战之后,纳禹人几乎快绝迹了,自然两族之间也再也没有冲突,所以对于言铮这一代人来说,纳禹人几乎已经只存在于传说,所谓的仇恨之类,都已经渐渐淡去,并不如他的师傅乌苏大长老那般地刻骨铭心,只不过方才听说他是纳禹人,下意识有些紧张和偏见而已,所以,他自认为自己也并不是没有胸襟与纳禹人和平相处的,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可是罂漓漓这般的遮掩和隐瞒却让言铮的自尊心严重受挫,所以反应才会这般强烈,此时一瞧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胸中就算还有火气,也渐渐地湮灭,只不过,对于素来严谨认真的言铮来说,有几件事情却是他必须要确认的。
他叹了一口气,先制止了那哭作一团的聒躁三人组,然后对罂漓漓正色道:“大人,在下想请问您三件事,希望您能如实回答。”
一听这话罂漓漓就知道看来小言子并不那么生气了,顿时眸子便亮了起来:“你说。”
还顺便分别揪了平平仄仄一把,让那俩活宝也一起止住了哭声。
“第一,您是否能保证不做任何有损刹墨之事?”言铮此时一脸正色,看来这家伙果然是对刹墨忠心耿耿。
罂漓漓想了想,自己要处理的只是瑶姬一事,顺便替纳禹人解咒,这算起来应该也不算是有损刹墨一族的事,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这是自然,身为刹墨巫师的自知,我还是有的。”
“第二,您准备怎么处理瑶姬大人的元神?”言铮自是知道自家师傅对瑶姬大人的感情,若是罂漓漓想加害于她,他也自是不会做那帮凶的。
罂漓漓想了想,同样一脸正色道:“我也不瞒你,其实事到如今,我也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处理我和她的问题,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加害于她。”
“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否希望还我与你们同行?”沉默了半晌,似是信了罂漓漓之前的回答,言铮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此时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一如当日初见时一般,目光炯炯地直视着罂漓漓。
“我一直当你是最重要的族人和同伴。”无须更多言语,罂漓漓相信,自己话里的深意,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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