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春阁。
方姨娘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却正好听见从陆瑶华屋里传来的呜呜哭泣声,她原本就因为陆锦烟的事情搅的心情极差,如今这般,她更是眉心一拧,露出不悦的神色。
“娘,娘你总算回来了。”
而这时,从角落里跑出来一个胖胖的小男孩,陆望一张还算清秀的脸蛋堆满了害怕的神色,扯着方姨娘的衣角诉苦道,“娘,姐姐好可怕。”
方姨娘不理他,径自想往陆瑶华的房间里走去,却被陆望一把拽住,一张小脸惊惧的皱在一块,说道,“娘,姐姐在砸东西,你别去。”
闻言,她对于自己的一双儿女如此不团结感到很失望。
“望哥儿。”
她拉住陆望的手,眉目间露出严厉的神色,“你需知道,你姐姐她再不好那也是你的姐姐,你们是亲姐弟,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陆望懵懂的望着方姨娘,他不懂,但他却感到此刻的方姨娘很可怕,他撇了撇嘴就要哭出来,方姨娘却推开他,站起身来,“金蕊,把二少爷带下去。”
哭哭哭,只会哭,有什么用?!
她摒退众人,直接推开门,陆瑶华呆呆地立在一堆碎瓷片之间,泪痕犹在,如此一副美人垂泪的模样,方姨娘却只感觉怒从中来,几乎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陆瑶华猛地一个哆嗦,她回过头,从未见过方姨娘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回过神来的陆瑶华吓得的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敢说话,两颗大大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哭有什么用?”
方姨娘的声音恨铁不成钢的斥道,“你就算再哭你也比不过陆锦烟!你就算再哭那些珠宝你也要不回来!”
她说到这里,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重,她便蹲下身去,一只手扶住陆瑶华,强压下怒气说道,“你若是愿意,你大不了去拼去争,我的女儿,论才华论容貌,有哪一点是那贱丫头可比得上的?!”
“可是,可是她算计女儿!那个贱丫头,她使的好手段让所有人都偏向她!”
陆瑶华眸中冰冷如刺,心中的怒火伴随着落下来的泪水,连一张美丽的脸也不由得微微扭曲,道,“娘!爹的寿宴女儿也不能去参加了!如果女儿不参加,女儿怎么结识那些皇子,女儿今后怎么当太子妃!”
她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方姨娘叹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到陆锦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瑶华虽然聪明,但到底未经世事,会败在那个贱丫头的手上也情有可原。
她将陆瑶华搂在怀里安慰道,“你别担心,有娘在,娘一定会让你爹帮你当上今天的太子妃,明天的皇后!我的女儿这么聪明美丽,才情横溢,那个在寺庙里待了六年的贱丫头怎么能比?至于寿宴的事,娘会给你寻机会的,你莫急。”
“这可是娘说的。”
听到方姨娘如此说,陆瑶华这才心里安静一会,方姨娘轻轻抚摸着陆瑶华的长发,微笑道,“自然是的。”
她看着她水晶似的脸颊微微侧过,露出优美的弧度,肌肤白皙如凝脂,这样的容貌家世,别说是炎陵国,即便是放在四国之中那也是顶出挑的一个。
“我的女儿,哪哪都该是最好的才对,等到时机成熟,娘就想办法折腾掉那个病怏怏的宁氏,让你今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唤我一声娘。”
至于
那个其貌不扬的陆锦烟……
方姨娘眸中露出一丝狠毒。
如今会闹出这么多事来,也只恨当初自己没有亲手掐死那个孽障。
“嗯,女儿知道了。”
而陆瑶华则是乖巧的点头,知母莫若女,她清楚方姨娘的手段,陆锦烟那个贱丫头以后只要还待在丞相府,就休想日子好过!
微风拂过,吹皱一池春水。
陆锦烟的手边防着一个打开的匣子,她懒懒的捻起一块玫瑰糕放在嘴里,一只雪白的小鸽子就在她身边跳来跳去,白雪团子的猫儿在一旁对小鸽子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小鸽子却不怕它,反而极是大胆的在它脑袋上踩来踩去。
就是仗着主人在,才敢欺负你!
团子似的白猫儿有些委屈“喵呜”一声,它甩了甩尾巴,缩到陆锦烟的身边睡去了,而那小鸽子则继续在陆锦烟身边叽叽喳喳,说的无非是这丞相府的大小事,而令陆锦烟听的最过瘾的无非就是依春阁的那一摊子烂事。
她将瓜子仁放在小盘子里,血鸽欢快的叫了一声,连忙飞过来啄食。
陆锦烟摸了摸它柔软的羽毛,唇角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这只小鸽子是上个月不久前出生的,母鸽因为疾病的原因死了,所以这只小鸽子也算是她一手养大的。
而这时,月牙和允儿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小姐,金银珠宝都送到玲珑院去了,还有剩下的那些东西也都记录在册了,您要不要现在就看看?”
“效率不错。”
陆锦烟夸赞道,她接过那个薄薄的小本子,漫不经心的看了几眼,有些不屑,就这些东西,还没有她这些年在江湖上靠配毒卖药挣来的钱多。
小鸽子吃完了瓜子仁就从窗外飞了出去,雪白的影子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洁白的弧线。
“小姐,那些东西就这样放在藏宝阁不管不顾真的好吗?”
月牙的声音带着几分郁闷,天知道她回来之后从允儿嘴里得知小姐的这个决定的时候她是有多惊讶,那些可都是皇上赏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的?而小姐明知道方姨娘母女一直对这些东西虎视眈眈,怎么还能够放心丢在藏宝阁呢?
“为什么不好呢?”
陆锦烟没有看月牙,而是淡淡的问道,月牙语声一噎,虽然她知道自家小姐一向很有主见,但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方姨娘她们狼子野心,小姐难道当真放心?”
“银子珠宝我们都拿过来了,怕什么?”
陆锦烟将本子随手掷在桌子上,唇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至于那些嘛,都是刻有皇家官印的,不能吃也不能卖,拿着又有什么用?”
“皇家官印,那是什么东西?”
月牙还是不理解,允儿一边把那本子收好,一边对月牙解释道,“刻有皇家官印的物品就都是皇家的东西,皇上赏给你,别说是私自买卖,就是一不小心碰坏了都要小心别人给你安排一个蔑视皇家的罪名。”
“真这么严重?”
月牙大为不解,陆锦烟看了她一眼,好笑的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白白便宜她们?与其把那些东西搬过来当成祖宗一样奉着,还要小心有人在这上面耍手段,我不如就顺水推舟把东西放到她眼前,不仅讨好了老太太,到时即便是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我身上来。”
“哦!”
月牙这才恍然大悟,崇拜的对陆锦烟说道,“小姐,你可真聪明,比那二小姐好多了,再加上咱们又有了那么多银子珠宝,在相府的日子也更好动手了。”
“呵呵。”
陆锦烟低低笑了一声,“不错。”
她懒懒的卧在榻上,白雪爬到她的身上,尾巴扫了扫然后轻轻的蜷缩到她的怀里,陆锦烟伸手摸了摸它柔软的身体。
窗外暖融融的阳光熏的她想打盹,而她的手中,拿着一枚羊脂玉般色泽的玉佩,她微微眯起眼眸,上面的九龙纹雕栩栩如生,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轻叹一声,将玉佩重新放回匣子里。
她与他,终究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再过半月,丞相府的花园里百花竞相凋零,只余花园中还有一些用暖气催放的牡丹。
但即便如此,陆锦烟的窗前却依旧是繁花似锦,即便在相国寺过了六年,陆锦烟喜爱百花盛放的习惯依旧没有变。
而这些花都是每天花奴自温室中培养出来,然后再遣人送到陆锦烟的流香阁,这在旁人开来自然是极为浪费的,但架不住老太太喜欢这个嫡孙女,所以也无人敢忤逆于她。
她望着窗外争奇斗艳的花朵,早已过了花开时节,这些花一旦离开温室有些花瓣的边缘基友已经变得枯黄。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别人都只道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喜爱百花,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不过是在借此提醒自己花无百日红,脸蛋没有用,家世也没有用,只有捏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现实的。
这些花确实漂亮,但是过了这个时节的结果也不过是同叶子一同化为腐朽。
她收回目光,扬高了声音说道,“进来伺候吧。”
今日府门格外热闹。
因为是陆渊的寿宴,也是前生方姨娘借此让自己的一双儿女翻身的一天。
不过,那是前生的事,今次嘛,她不仅不想让她们试图咸鱼翻身,她还要让她们在那些达官贵人的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而且,让方姨娘尤其失望的是,陆渊迫于老太太的压力没有答应解了陆瑶华的禁闭,据说陆瑶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被气死。
“哼,这下好了,二小姐连们都出不来,看她们还想高攀哪个皇子殿下!”
月牙一便替陆锦烟梳发,一边得意的说道,“小姐,今天是个好机会,往日帝都里尽是关于二小姐的名头,今日您出去,定然是要让那些人知道,丞相府的嫡女可是您!”
虽说月牙的话有些失了礼数,但陆锦烟却并没有刻意去阻止,她的目光有些迷惘,前世的这个时候,她的二妹陆瑶华以一袭霓裳羽衣舞艳绝了整个帝都,从此提亲的人踏破了丞相府的门槛。
而她依旧是一个蠢笨无脑的嫡女,母亲因病缠绵,她在宴席上招到他人的算计,吃的东西里被人下了药,导致浑身发痒失态,也是那个时候,禹景焱对自己挺身而出,他以一个英雄般的出现,将她抱在怀里,用身体替她遮住别人异样目光的同时也断了自己今后的出路。
那件事,在后来被闹得满城风雨,她的名声一度狼狈的一塌糊涂。
只是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单纯的以为这个男人对自己真好。
所以最后,她才会傻乎乎的就真的把自己的一生付诸于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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