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衿符猜的不错,九重天上,天衡帝君是传说唯一能同天帝平起平坐的老神仙,喊她过去,也的确就是为了给她派活儿。
据司命星君后来透露,这位帝君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会参加这种神仙们的小宴会,好巧不巧,这日丹霞仙子的百花宴,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那“一见”。
原本诸仙若是知晓帝君也要来此宴会,必是不敢在宴会上光明正大地调侃她这位天庭新晋的女神仙的,可当时大家不都认为他不会来么?就将她作为此次宴会上最大的笑柄,足足谈论了有一炷香的功夫。
司命星君陪着天衡帝君到丹霞宫外的时候,这群人正聊的火热,将她是如何飞升成仙乃至飞升成仙之后又是如何的无所事事、消极懈怠讨论了个淋漓尽致,包括但不限于顶着她和宋斐的名字编排出了一场大戏,讽刺他们是多么无耻、可恶。
于是帝君便注意到了她。
于是帝君便将她招去了紫宸殿。
于是帝君便毫不留情地给她派了活,叫她既上天庭,便务必要勤勉。
勤勉,宋衿符为鬼数百载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
司命星君见她面容颇为惆怅,又完全放错了重点地劝慰道:
“其实这些元君都不必太放在心上,世间万物,但凡在六界之内,便总有七情六欲,爱憎喜恶,神仙也不能避免,同鬼界一样,都是没什么分别的。”
宋衿符一愣。
他以为她在惆怅什么?惆怅背后被人编排么?
这些伤不了她的东西,她有什么好惆怅的?
见她眉头拧的更深,司命机智地决定点到为止,换个对话。
“帝君要你此番下界替他寻的那柄宝剑,画卷在此,元君可自行带在身上。这是元君上天以来,接到的第一个任务,若是完成的出色,想必日后天宫之内对你是不敢再有妄议,本君便在此恭祝元君,一帆风顺,大吉大利。”
“多谢司命星君。”
宋衿符苦笑着,收好画卷要走,司命星君望着她空****的两手,忽又叫住她。
“恕本君再多问一句,元君此番下界,可有仙术护身?”
“一般皮毛,腾云驾雾不是问题。”
“……”
她是如何将没有仙术说的这般清新脱俗的?
“那元君尚未登仙之前,修习的是何种法术?”
宋衿符眨眨眼,供认不讳:“未曾修习法术,只会招鬼。”
“……”
行叭,毕竟她来历摆在那里。
司命星君思忱一番,从袖中掏出三只锦囊:“元君毕竟已是我天界之人,总是招鬼,也不大好。何况下界近来颇不太平,元君于此间行走,还是多备些防身的法术才好,我这里有三只锦囊,暂先送与元君,危难时刻,可拆来护体。”
果然这天界还有第二个如青阳君般心肠滚烫之人!
宋衿符感激涕零,接过锦囊连声道谢。
司命星君道:“但我这锦囊妙计只有三个,用完了可就没了,元君若除招鬼之外,无法快速修习提升天界的法术,那本君建议你去一趟东海,那里龙王的兵器库法宝充盈,元君挑上一二,以作防身,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好。”宋衿符悉心受教,想的却是这事日后再说。
天衡帝君交代给她的这桩事,时间期限是一年,她刚上天宫,不过两个月,自然是要先好好休息一番,再做打算的。
仍在群玉殿尚未离开的青阳君见她垂头丧气地回来,关心地问:“发生了何事?”
宋衿符便将天衡帝君的命令简单说了一通。
“一年期限,找到一把剑,否则就得下凡历劫,凭自己的本事重新上来!”
宋衿符欲哭无泪:“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啊!”
青阳君震惊:“你是哪里得罪到天衡帝君了?虽然废物了一些,但何至于此?”
“我也不知道。”
她上天才两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仇家都来不及结呢。
她丧着一张脸,趴在桌子上。
适才在司命星君面前,不好抱怨那位帝君的不是,如今想想,那位帝君真是古板严肃至极的一张脸,看着就跟人欠了他三百贯铜钱似的,欠扁的很。
跟宋斐极为相像。
宋衿符忿忿不平,但是又没有办法。不完成帝君的吩咐,就得下凡历劫,下凡历劫,谁知道是好是坏?
“要不我就不干了吧?大不了一直转世为人,做人也挺自在,说不定比做神仙还有趣呢?”
“你想多了。”青阳君幽幽地提醒她,“没有完成天衡帝君的任务,你觉得帝君会让你好过吗?”
宋衿符:“?”
“从前南天门有位元帅,因为没有完成帝君的任务,下凡不小心被扔进了畜牲道,投胎成了一只猪;
后来又有位天河放马的仙使,因为吃多了帝君亲手种的蟠桃,被帝君点成猴子,压在山下五百年;
听说还有一位,原是帝君身边的仙童,因为不小心打了瞌睡犯了事,便帝君贬下界,在穷凶极恶的黑水河里三百年不得回!”
“这帝君竟这般可怕?”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青阳叹息着摇摇头,“念在朋友一场,我才与你衷心相告,一年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还是干点实事的好,不然,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折磨。”
宋衿符浑身打了个寒颤。
夭寿了,这破神仙,她真的是不想再当了!
宋斐这个混球,究竟凭什么随意决定她的人生,将她送到这水深火热的地方来啊!
还夺走她的灵力,还断了她的音讯,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衿符边想着,边如一只愤怒的小鸟般走进自己的寝宫,无瑕到反着白光的地面映出她通红的脸颊。
青阳君在后头喊:“那你如今是要作何打算?收拾收拾好下界去了?”
“不!”宋衿符破罐子破摔,“如果死亡来临前还有唯一一件事情可以让我选择,那一定是进入睡眠!”
她毅然决然地关上寝殿大门,转身扑倒在松软如云的床榻上,一觉睡到不醒人事。
入睡前唯一一个念头,还是想,宋斐今夜必睡不着觉,她要咒他失眠到天明。
这只缺德鬼!
—
睡了一觉醒来,宋衿符解气了许多,想着自己无论如何死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沦落到畜牲道里头被人当做食物吃死,便赶紧抱着天衡帝君给的画卷,主动去了青阳君的金玉殿,请求帮忙。
卷轴缓缓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柄长鞘锋利的宝剑,剑身瘦长,剑穗金黄,盘龙图案刻在剑柄上,栩栩如生,仔细看,剑柄上还能看到一行隶书小字,题字为“白玉骨”。
也就是说,这把剑的名字,叫白玉骨。
“白玉骨。”宋衿符看向青阳君,“青阳君从前可有听过这把宝剑?”
“从未。”
“那我若想找到这把剑的来历,该去哪里寻呢?”
“若是凡间的宝物便去找阎王,非凡间的,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宋衿符了然。非凡间的宝物,便是妖魔鬼怪皆有可能,一切都得看她的造化了。
她将剑上的图案仔细观察,默记下来,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青阳君突然又叫住她:“元君此番下界,可会去寻宋斐帮忙?”
宋衿符摇摇头:“不知。”
自从上回在万爻宫被宋斐强行收回了所有灵力,她便再也没有去过鬼界。
主要不是害怕见到宋斐,而是她如今毫无傍身之法,她怕自己一到那地方,就先被灰飞烟灭了。
“那鬼界可还会回去?”
“也不知。”
宋衿符一直觉得奇怪,这青阳君对于叫她常回鬼界看看,似乎有种谜一样的执着。
“青阳君可是有何执念还在鬼界,需要小仙帮忙?”
她倒还没忘记自己欠这位财神爷一个人情,她想,若是这位财神爷说要她去鬼界帮忙干点什么事,那她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可能办不到的……
而青阳君眉目深锁的模样,叫宋衿符心下是陡然一慌。
不会吧,她不过就是说说而已,这财神爷,当真在鬼界还有未了的心愿?
“元君上次回鬼界,说那里风貌当真大不如前,鬼王打架场面狠绝,可是当真?”
“……当真。”
宋衿符上次从七绝城回来,便被青阳君拉着东打探西打探,彼时的她正被宋斐那一招釜底抽薪整的抑郁,便也懒得编什么场面话,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真实的感受告诉了他。
这鬼界,的确是不大对劲。
不仅仅是宋斐和鹤汀州的那场交锋,便是寻常的穹顶和城楼,也叫她不再有从前那般的自在,而是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压的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那次青阳君的表情也很恍惚,愁眉不展,与今日一般无二。
究竟是什么大事,叫他一个天上仙,还如此关心则乱?
宋衿符十分好奇,可是青阳君不说,她也无从知晓。
“元君此番出发去寻白玉骨,只怕没有一年半载的回不来……临行前,可还要去别的地方?”他忽而将话题转到这上头。
宋衿符点点头:“我法术有限,只能先去东海龙宫找龙王借几把兵器用一用。”
“东海龙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青阳君身姿如松,挺拔昂首,“我乃财帛星君座下修为最高的弟子,今日便舍命陪君子,陪你去东海走一趟吧。”
宋衿符实在是被这送上门来的便宜整怕了,胆战心惊问:“然后呢?”
“然后你带我去鬼界,我要救个人。”
!!!
宋衿符肃然挺身。
她就知道,欠下的债,迟早都是要还的!
作者有话说:
龙王(瑟瑟发抖.jpg):你们,你们别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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