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的话让卫臣一怔，原来这是罗森看他不爽的原因。那这样一来，他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任谁听说要让一个陌生的家伙来管理自己，都不会由衷地感到乐意。

卫臣摇摇头，说：“我不会接受的，我不是为了得到某种权力而来这里。”

陆寒耸耸肩：“那样最好，真的。包括韩习在内，我们都认为，有能力带领我们的只有那头狮子。”

“可惜那头狮子已经死了。”苏娜伸了个懒腰说：“那个男人还不错，我还想跟他约会来着。”

陆寒冷笑道：“得了吧，老太婆，说不定你的年纪比他还大，你这是想老牛吃嫩草啊。”

卫臣意外地看了苏娜一眼，这个女人看上去横竖不超过三十岁，理应比金圣杰年轻才对，他不知道陆寒为何会这么说。听上去不像是开玩笑，陆寒已经往汽车的方向走：“小少爷，不用惊讶。不止这个女人，这里除了韩习之外，我们都是些半截身体已经可以放到棺材里的老家伙。”

“只不过苏博士的药剂非但让我们保住了理性，还让我们至少年轻了三四十岁。毕竟，我们是DMC的前骑士嘛。”钻进车里，陆寒拍了拍车门说：“上来吧，如果你不想用两只脚走回去的话。”

在酆都的第三天，卫臣对这座城市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几天里，黄莺一直充当着导游的角色，她花了一天的时候带卫臣走遍了外城的每条街道。卫臣看到了只有在以前的日子里才能看到的光景，成年的男女到工厂和农棚里干活，用自己的劳动换取生活所需。老人和孩子则留在家里，酆都里甚至有一个学校，所有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可以在那里接受教育。

当然，在这所学校里，你可能看到十来岁的大孩子和七八岁的孩童一起上课的情景。毕竟资源有限，无法对孩子进行分班上课。

至于内城，说是城区，倒不如说是一个基地。那是一个集合了实验区、训练区、生活区等多个区域的综合性基地。苏金卫在这里研究开发稳定堕落者细胞的药剂，开发各种枪械装备，训练保护城市的卫兵等等。

可以说酆都就是一个简化版的龙城，而它比龙城更有人情味。

卫臣很难把创造了这一切的苏金卫，和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养父联系在一起。毕竟在过去的十年光阴之中，苏金卫一直扮演着那个叫卫劲夫的慈父，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酆都的建立者。

而且从黄莺、从黑骑们以及外城人们的言语中，卫臣可以感受到他们对自己养父的尊敬。那种敬意不是流于言表，而是发自内心。对这些人来说，苏金卫就是救世主，是他给予了这里人们所需要的一切，却不求回报。

可越是了解，卫臣便越是矛盾。苏金卫收养自己的目的，并不简单，那里面涉及到了血噬的寄生。到了现在，卫臣已经知道血噬是原生种之一的某一部分，只是卫臣不知道，自己养父是如何让血噬寄生到自己身上的。血噬寄生明显不同于普通异种的产生，这种技术手段，只怕现在的DMC都不具备。

那么，十年前的苏金卫又是如何做到的？

最重要的是，苏金卫的目的是什么？

恐怕这些问题，只有那个男人才能回答。所以在第三天的傍晚，黄莺通知他将会跟苏金卫共进晚餐时，卫臣紧张了起来。他希望得到答案，又怕那些答案自己无法接受，这实在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

傍晚五点三十五分，黄莺开车把他送到一栋小洋楼前。这里位于生活区的一角，环境不错，楼房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上种着一棵梧桐树。夕阳西照，阳光落在梧桐茂密的树冠上，光线透过叶隙，仿佛在树冠上挂上了无数闪闪发光的宝石。

“用餐愉快。”黄莺眨了眨眼睛，把车调头，就开走了。

卫臣整理了下衣服，深吸了口气，走上台阶，摇动挂在门边的银铃。

铃声轻快地响起，在这个静谧的时刻，小楼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听得清楚。于是很快门中传来一声“来了”，那是苏金卫的声音。片刻后门打开，那一刹那，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读初中的时候。那时卫臣每天傍晚回家，就会看到养父像此刻一般穿着围裙，手拿锅铲，显然正在准备着晚餐。

只是画面相似，可父亲原来乌黑的头发，现在却已是两鬓霜白。

“怎么了，突然就发起呆来，快点进来吧。”苏金卫退后了几步，让卫臣进屋，他转过身边走边道：“快过来帮忙，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鲤鱼，又香又辣的麻婆豆腐。你帮我看看汤熬得怎么样，我再炒个菜，咱爷俩就可以好好吃顿晚饭了。”

走过客厅，来到厨房。这里空气都飘着香味，炉上一锅骨汤正冒着气泡，卫臣舀了一勺，试了下味有点淡，便习惯性地拿起盐朝里面加了少许。加完的时候，他才一怔，然后道：“这里的布置和家里一样啊，连调味料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苏金卫朝一口锅里倒下了油，然后把切好的姜片扔进锅里爆炒，闻言道：“这样你回来的话，才不会觉得陌生啊。”

卫臣心头流过一阵暖流，看着父亲的侧脸，他说：“吃完饭，我帮你染染头发吧，都白了。”

“好啊，正好我有染发剂，就是一直没时间。现在你回来了，我也可以偷偷懒。”苏金卫哈哈一笑，把青菜放进锅里，开始炒了起来。

看着那炉中闪烁的火焰，卫臣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仿佛在这个屋子里，时间一直没有流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