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忧喜(九)
秋老虎热得邪乎,冷起来也是骤冷了。回到京里没有几天,温度就下降了十度左右。
如音带了人把秋天的衣服都一一的翻了出来,青芝从外面走了进来,帮了翻找衣服,近了如音悄声笑道:“那位惹祸的郡主怎么又来了?王妃好性子还会她,要是我,撵了她出去。”
如音也悄声笑道:“我也想了,她还好意思来。现在是规规矩矩的拜王妃了。”
两个丫头嘴里说的是淮王府上的淮阳郡主,正坐在房里同妙姐儿悄声说了话:
“。。。。。。是一个不能寂寞的人,三,五天就要同人厮会去,王爷在京里了,才收敛一点儿。”说的是韩国夫人。
这个答案当然是不会出乎沈玉妙的意料之外,表哥几年不在京里,不信她能忍得住,也不信她会为表哥守节。
她缠了表哥不放,不过是为了权势罢了,表哥除了给了她银子钱、首饰以外,应该还有别的好处,相信韩国夫人不会是那种只要中看而吃不到好处的人。
沈玉妙眼睛在榻旁窗台放的一个小小红漆匣子上看了一眼,那是朱禄刚收回来的各项股息,田庄上的收息,这钱不少从来是花不完。
所以不是为了表哥在韩国夫人这些人身上花了钱计较去,沈玉妙微微沉思了,我到底是计较的是什么呢?还是在封地上,表哥只陪了我,我一回到了京里就会觉得眼前到处是钉刺。
对面坐着的一身蓝紫色绣了花鸟衣服的淮阳郡主还带了笑悄声在说话:“听说今年手头宽裕的很,一辆新的翠幄马车倒得几百两银子。平时又喜欢去逛庙会看法事什么的,一年到头,光是这些僧尼去领了的赏钱就不少。”
淮阳郡主说话时也看了对面的南平王妃,今天她是家常衣服,看了比盛装的时候还要好看。族兄淮王交待了这些话,让来告诉她,淮阳郡主就来作了一个传信的使者了。
沈玉妙往外面看了看,如音在收拾秋天的衣服,就是听到了,也当自己和郡主在说闲话,背地里谁不谈论别人一句、两句的。
“都爱去哪几家庙会,一定都是好玩的地方?”沈玉妙含笑问了这么一句。这些平时没有事情做的夫人就是爱去逛这些地方,僧尼大多也都是爱巴结富户的,只怕里面还有穿针引线渡鹊桥的事情吧。
淮阳郡主这一会儿又看了王妃身后的榻角上放的一个红漆镶角的大木箱子,上面摆了一套白瓷的茶具,隔了这么远看了,也是油润如玉一样的感觉。亦笑着回了话:“说是城里的安国寺,城外的普渡庵都喜欢去呢。我想约了王妃得了闲儿也去逛逛去,今天是特地来先约了王妃,再问了王妃爱吃什么,先备下了。”
这也是族兄淮王让问的,淮阳郡主这样想的时候,沈玉妙也听得明白,心里也是这样想了。笑道:“我是不挑食的,”这样说的时候,未免有些脸红,幸好不是对了表哥在说。然后继续笑着对了淮阳郡主道:“只是不爱吃大荤就是了,郡主爱吃什么,吃的还是我来备吧。”淮王想让我去寺院看一看,一定是有原因的。
突然微微一笑了,想一下淮王对自己说了三次:“不要孩子气。”想来权且可以相信他一次,如果他是想约了我私会什么的,可就不客气了,下次见了他也不理了。
奉了淮王命来探问王妃爱吃什么的淮阳郡主当然不肯让王妃备办了,又笑着问了:“我看了王妃这里喝的是普洱茶,我们只有香片是地道的,不知道王妃平时用不用?”
这样的殷殷探问,这只传话筒做的很不错,沈玉妙忙笑道:“我一向身子不好,吃了东西克化不动,所以才经常喝这个茶助了消食,平时我倒是什么茶都用的。”提了茶突然想了起来,表哥许久没有烹茶了,今晚让他烹了来,只是家里没有好水,表哥一定要说水不行,未必今晚就肯烹茶来。
“那我就有数了,已经打听过了,后日或是大后日普渡庵里有一个法事,这就和王妃约下了,因要出城去呢,等定下了是哪一天,就来请了王妃一起去逛逛。”淮阳郡主笑脸迎人了。
沈玉妙一口答应了,地点,日子都看好了,我就跑一趟吧。在封地上随了阮玉照,随身只带了钟林和乌珍,苗寨都敢去。一个尼庵当然是敢去的。
诸事都约停当了,淮阳郡主就告辞了,如音这才走了起来,笑道:“王妃要出城去看法事,还有两天呢,先和王爷说一声,让朱禄先去收拾了静室,到时候也有一个歇息的地方。”
沈玉妙把玩了针线篮子里的一把水红色绣花线,笑道:“晚上我回表哥吧,朱禄先不要去了,郡主说了也许是后天,也许是大后天,还不一定呢,她来约了的时候再说。不然又惊动了别人。”
淮阳郡主特意地小声说了一句:“我来安排,王妃请不要惊动了别人。”沈玉妙莞尔了,淮王办事还是挺快的。
推说了身子有些不快,一个人在房里歪了一会儿,把淮阳郡主说的话连起来想了:爱同人厮会,手头宽裕,新的马车,爱逛寺庙。。。。。。沈玉妙微笑了,果然是要缠着表哥不放才行,表哥出银出人又出力了吧。
才歪了一会儿,睡着的人耳朵比较灵,听了房外的说话声音:“如音姑娘,王妃不在房里?”是太夫人房里刘妈妈在说话。
如音正在回不舒服,听了房里王妃喊了自己:“请了进来。”刘妈妈进来的时候,沈玉妙已经站了起来,走出来了,笑道:“母亲喊我是不是?”
刘妈妈看了头发略蓬松了,身上衣服也有些皱,笑道:“王妃不舒服?”沈玉妙忙笑道:“昨天夜里没有好沉,我刚歪了一会儿,这就可以去了。”
如音忙又送了一件衣服进来给王妃换了,看了王妃同刘妈妈去了,青芝带了人跟去了。这才把手里略皱的衣服交给了小丫头:“去拿酒喷了,用熨斗烫了再挂起来,小心着些做事,也要学一学了,天天就淘气去了。”
这里如音继续收拾了王妃的秋、冬天衣服不迟。
太夫人一看了妙姐儿是兴高采烈的道:“还是我的主意灵吧,你来看看,这里一堆东西送了来。”榻上摆了几个包袱都打开了,里面不是鞋脚就是男人的衣衫。
“这是什么?”沈玉妙走过来好奇的拿了一双鞋看了,这也是双男人的鞋,看了榻上的衣服,又是男人的衣服,笑道:“有拿这个送礼吗?”透了怪。
太夫人笑道:“我先问你,说针脚儿怎么样?”沈玉妙把手里的鞋放下来,再看了别的包袱里,笑道:“针脚儿都细密着呢,这是做什么的?”肯定不是表哥的,这衣料虽然不错,可是表哥也不会穿。
听了太夫人高兴的不行,又是自夸了:“我说做媒我最在行吧。那位徐先生啊,在你的园子里,几家姑娘们相看了他,一直都相中了。这几天里,鞋和衣衫就赶了出来送了来,我的意思啊,一起都给他,让他自己说一家去。我们就不是恶人了。”
房里响起了妙姐儿的轻笑声,道:“母亲说的是,就依了母亲。”这榻上一堆鞋和衣衫原来都是给徐先生的。
见妙姐儿也同意,太夫人更上心了,喊了一个人进来了笑道:“你拿了这些个,去世子院子里送给徐先生去,不用说什么,他应该心里明白。”妙姐儿笑眯眯坐了下来,看了那个人一个拿不了,又找了一个人来一起抱了出去了。
一片痴恋可是也应该有一个家,身边有一个陪伴的人。太夫人这样办,婆媳两个一个是不知道徐从安的情事的,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一个是知道徐先生的情事的,觉得太夫人这样办了,实足是办了一件大好事。
院子外面两棵老槐树都合抱那么粗,风一吹叶子就一片一片往下掉,沈玉妙往外看了,笑道:“母亲这院子也应该修整一下才是。”
太夫人笑道:“你觉得这树不好,比新栽的树好多了,毅将军没事就爬到树上去了,这树长了几十年,能经得起孩子们玩耍。新种的不好,根不深。”然后喊了刘妈妈进来:“昨天我看的那些料子,拿一匹进来。”
刘妈妈搬了料子进来,太夫人笑道:“这是给小王爷们做衣服的,老侯爷说了给小郡主也做一套去,和闵小王爷穿得一样,带了出去从来让人猜男孩女孩。”
婆媳两个人正在房里说了小孩子说得有来有去的,外面有人回话了:“徐先生来了。”太夫人含笑与妙姐儿回看了一眼,笑道:“请先生进来。”
徐从安后面跟了一个小子,搬了那些东西又送回来了,让抱东西的小子放了下来先出去。这都是秋凉的天气了,徐从安还急得一脸是汗,进来就长揖了:“多谢太夫人为从安操办,多谢了王妃的盛情,只是这亲事的嘛,是万万使不得的。”
太夫人一定是见过不少推推托托的人,一听了就笑道:“先生坐了说话吧。”然后喊了人进来:“把前儿我得的那个好茶泡了来给先生。”
然后满脸带笑,在榻上看了坐下来的徐从安,笑道:“知道你要怪我多管了事情了,不过这男大当娶是规矩。先生这么大的学问,从来这件事情上不着急。这里就有了为了着急的人了。”
徐从安急得话都快说不清楚了,正在看了世子写字,太夫人房里来了两个人,一进来就:“徐先生大喜了。”然后丢了东西下来传太夫人的话:“请徐先生好好挑选一家,给太夫人一个回话,太夫人等着呢。”
弄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徐从安赶快拉了他们问,他们是没有讲清楚,徐从安自己看清楚了,这些鞋啊,衣衫啊,上面都写了是哪一家,就是在西山园子里分批缠了自己,弄得那一个晚上自己没有喝好酒的那几家。
徐从安这一下子着急就非同小可了,王妃操办还好推脱一点儿,太夫人操办就不好推开了。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止住这件事情。徐从安立即就喊了人抱了东西过来了。
看了微笑坐在一旁的妙姐儿,还在满面堆笑看了自己的太夫人,徐从安稳了稳焦急的思绪,对了太夫人道:“请太夫人容禀,这亲事的事情,还是再缓一缓的好。”
太夫子笑容满面的看了徐从安,心里犯了疑惑,笑道:“你跟了王爷一场,王爷从不只拿你当个幕僚。你先是护持了妙姐儿一场,现在又是世子师,几位小王爷都跟了你,我也拿些大,拿你当我自己的子侄辈来看待了,听老人一句话,你老大不小的了,就是今年成亲也是晚了。”
徐从安对了太夫人这样的热心肠,听了话当然心里是暖和的,可是这亲事是不行的。徐从安站了起来,陪了笑脸劝了太夫人道:“先有功名后再成家,等我跟了王爷军功再多一些,厚厚的备了重礼,再来拜求了太夫人。”
沈玉妙坐在一旁,装作喝茶在茶碗后面偷笑了一下,太夫人认字不多,对上徐先生这样的才子,也是有话说。
可是这亲事必竟是别人的,徐从安执意不同意,太夫人也只得作罢,但是最后交待了一句笑道:“这是先送了东西来,没准儿家里还有人来,徐先生自己看着说吧。”
说动了太夫人松了口,徐从安大松了一口气,王爷至孝,妙姐儿至孝,太夫人要是硬作保山,还真的是没有办法。
徐从安满口里答应了,走出了太夫人的房门,这才擦了擦头上的汗,真是吓了一身的汗出来,可怜的我招谁惹谁了,不就是心里想了一个人,不想成亲吗?
朱宣晚上回来了,听了妙姐儿讲完了,也是笑了一笑,道:“随他去吧,母亲这样办,也算是我们心意到了。真的不想成亲也没有办法。不能押了进洞房去。”
沈玉妙脑海里想了表哥用宝剑架在徐先生脖子上,押了徐先生进洞房,亮闪闪的宝剑和徐先生的苦脸,就扑哧一笑。
引了朱宣问:“什么好笑的事情,这一会儿还在笑?”听了妙姐儿笑着说了出来,朱宣笑着摸摸妙姐儿的头,笑道:“难为你想来的。徐从安那个家伙也不是个好惹的。”
看了妙姐儿笑得小脸儿都微红了,朱宣把这个话题岔了开来:“今天在家里做什么,看你一天没有去书房坐着,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沈玉妙这才把话回了,笑道:“淮阳郡主来看我,说约了我后天或是大后天去看什么寺的法事,”朱宣随意地问道:“什么寺?”看了妙姐儿皱了眉想了一下,重又展颜笑道:“说是要是出城的。到了那一天,她来约我,我马上就去回表哥去。”
看了朱宣没有再追问下去,沈玉妙微笑了一下,继续道:“然后去看了北平王妃,她刚进京里来,正在收拾房子,我帮了她出主意收拾房子呢。。。。。。”
朱宣原本在**坐了,往后靠了一靠,招手道:“到表哥怀里来说,今天会了一天的人,人都变呆了。”
怀里搂了妙姐儿,听了她叽哩呱啦的絮语了,朱宣渐有了睡意,这才抱了妙姐儿躺下来,在她胸前摸了一把,有些遗憾了:“今天居然不行。”
沈玉妙一双妙目看了朱宣,本来以为表哥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昨天晚上他就应该知道我不能陪他了。伸出了双臂搂了朱宣,闭了眼睛道:“嗯,腰酸背疼的,还要去看北平王妃。”
朱宣用手在她在后背上给她随意拍了拍,道:“不会身子舒服再去看,要这么着急的去。”听了怀里的妙姐儿煞有介事的一声轻叹息:“所以我想了啊,表哥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这么动听的话换来了朱宣一声笑哼了:“小马屁精。”
沈玉妙这才把话说完了:“这会人的事情,我宁愿早一点儿做完了,至少我明天可以轻松了,不然象背了债一样。我由已推表哥了,才会觉得表哥辛苦。”
“那你以后多多的由你推表哥几次,”朱宣微笑了,手在妙姐儿腰间轻轻捏了几下,问了:“这会儿舒服了吧。”
被拍得熨贴的沈玉妙嗯了一声,然后道:“再拍一会儿,我就快睡着了。”朱宣没有说话,就是轻轻在妙姐儿身上拍了,过了一会儿,又轻声喊了一声:“妙姐儿,睡了没有?”
沈玉妙发出了嘤咛的一声,半睡半醒的问了:“快了。”朱宣轻声说了一句:“给淮王订的那门亲事,过几天给你来请安,让你好好看看她。”
“知道了。”沈玉妙说完了,这才真正的睡过去了。
第三天早上,接到了淮阳郡主先发来的一封信,说了半个时辰后就来约了一起出去,然后是歉意了,昨儿有事在城外了,所以今天到这一会儿才约了。
看完了信,沈玉妙总是觉得有几分阴谋诡计的味道,但是莫名的,妙姐儿有些兴奋了,赶快喊了如音来换了衣服,往书房里来回表哥。
今天是好日子最后一天,还是觉得腰酸难受,动一动或许会好一些,就自己出来了。远远没有到书房,就看到廊下站了跟的人。
朱寿先迎了出来,交待了廊下的人:“低头回避了,王妃来了。”这些大多是里面候了王爷的大人们的亲随,也有几位是官职小的官员们,里面没有他们坐的地方,只能廊下候了。一听是王妃来了,就有吓了一跳,赶快跪伏了的。
眼睛看了那彩裙飘过去,门帘又是轻响了放下来,还没有站直了身子,旁边就有人低声笑话了:“这位大人,王妃已经进去了,您还跪着也没有人看啊。”
这位职位小的芝麻官居然跪伏了廊下振振有词了:“王妃总是要出来的吧,我这样就省得一会儿再跪下来了。”引了旁边的人都是掩口笑了。
朱寿引了王妃进去,房间里候了的大人也都早站了起来躬了身子,沈玉妙继续往里走,这才表哥会人的地方,看了外面这许多人,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从后面进来呢。
这样想了已经进来了,房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一位大人跪伏在了地上,象是获了罪的样子。而表哥也从书案后站了起来,一旁还有两位大人一起弯了腰。听了王爷声音柔和多了问王妃:“找表哥有什么事情吗?”
“是。”沈玉妙低了头行了礼,轻声道:“淮王府上的郡主约了我一会儿去普渡庵看法事,我来回表哥一声儿。”
朱宣听完了就说了一句:“下次让她早些儿约,还可以事先让人去庵里收拾准备了,这一会儿怎么来得及。”沈玉妙微笑为淮阳郡主分辨了一句:“她说昨儿在城外没能进得城来,所以这信才送过来。我多带了人去,累了我就回来。”
朱宣这才答应了道:“早去早回来,让朱禄跟了你去吧。”弯了身子的官员们看了王妃彩裙却是往里面去了。听了王爷这才吩咐了:“都起身吧。”这才想了起来,里面应该是另有通道。
苦了外面廊下跪着的那一位大人,朱寿出来了才解开了,朱寿惊奇了,听完了长跪不起的原委忙笑道:“王妃后面院门出去了,大人请进来候着吧。”
这位大人这才起了身来,重新在廊下候了。
沈玉妙慢慢逛回了房里,看了如音已经麻利的在打点出去用的茶碗和吃食,一面也看了王妃笑道:“下一次要请郡主早些约了,这些东西都可以提前一天让朱禄送到庵里去,歇息的地方也收拾了,要睡要坐一去了就是方便的。”
听了王妃微笑抚慰了:“难为你这么经心,下次让她早些约。”然后找了朱禄来笑问了他道:“今儿约的晚,你不用再安排人去收拾了。等我们到了,一边玩,你一边收拾也来得及的。”淮阳郡主不是一个做事没有头尾的人,约的这样急,一定有她的道理。
如音看了王妃一笑,吩咐了小丫头继续收拾东西。朱禄虽然是答应了,等王妃车驾出了门的时候,还是安排四、五个人驮了茶碗坐垫等物快马先去了城外。
淮阳郡主是坐车来的,可是与王妃坐在了一辆车上,两个人坐在车里说着话,马车不紧不慢的到了城门口,城楼上下来了一位将军,刚才已经见到了王府的人出城了,知道是王妃出城游玩。
守这座门的将军下了来,在马车前行了礼,这才送了王妃马车出城去。淮阳郡主只听说了四门上的将军都是南平王帐下的,这会儿亲眼看到了,才知道不虚。
再看了对面坐了闲闲往外看的沈王妃,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象是平时享受惯了的。想想族兄淮王交待了自己约了王妃往城外去,淮阳郡主自己也不明白,随身跟了两个是淮王的亲随,想来他们是知道原因的。
荒郊野外不时可见地上一丛丛黄花,细碎成片看了让人感怀西风。沈玉妙看了眼前这位才貌双全的郡主,再看了地上在西风里,在马蹄下,在车轮下受到了摧残的小黄花。
风中黄花的瑟缩,马蹄下无情的践踏,车轮下的碾压,这官道上的黄花还是一片片的丛生了,这强壮的生命力真让人感叹。
又有如自己见过的这些女子, 一位两位三位郡主,四位五位六位夫人,除了京里一害之外,都象这黄花一样受大自然的摧残。
两个容貌一等一的女子相对坐了,一个人在心里感叹了这世事的无常与残酷,感激了自己的幸运与幸福;另一个人则看了对面这位眉眼儿时时都是舒展的王妃,心里一会儿羡慕一会儿又嫉恨了。
出了城有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普渡庵,顾名思义,这里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一下了车,看了庵门,淮阳郡主就先念了一声“菩萨。”原来也信佛。
前面行走的人已经到了,淮王也早早派了家人来安排了静室,备了各色的精细点心和茶水候了。
庵主空静是个四十多岁的尼姑,眉目有几分清秀,可见年青的时候一定很美。早就一脸是笑的迎在了马车旁,接了这两位丽人往里走,一面夸口了道:“小庵在城外,虽然小,可是来的达官贵人们不少。
平时也想往王府里去给王妃,郡主请安去,只是苦于没有人引见,小尼姑自荐上了门,怕打扰了王妃与郡主去。”
沈玉妙一面看了两边的几株树和庵内的大香炉,笑道:“果然是你们出家人常收拾的好看。我是不常在京里的人,所以没有请过师父去家里坐坐谈谈经过。”
空静立即就双手合十念了一声“南无观世音菩萨”,然后才笑道:“王妃这样一说,小尼姑也是常往城里走动的,以后就有了脸面去给王妃和太夫人请安了。”南平王府从来不怎么信佛,过年节香油钱也不比别家少给,只是太夫人见了僧尼都是淡淡的,王妃又常年不在京里,京里各处有名的寺院里也想过去巴结了,一次两次见到的大多是管事的,就淡了下来。
今天财气从天而降了,身边这两位,淮王府上的郡主倒也罢了,淮王的府邸并不在京里。另一位南平王妃却是灸手可热的贵夫人。
不由得空静不打起了精神来巴结了,笑道:“有收拾好的静室,王妃和郡主请坐一坐儿去?”沈玉妙看了淮阳郡主,今天全由你来安排;淮阳郡主却看了淮王先一步安排来了的家人,才笑道:“坐了一路子马车,倒是和王妃先走走的好。”
空静呵呵笑了道:“还是小尼来带路了,我这庵里倒有幽静的去处,管保王妃和郡主喜欢,以后会常来逛。”自己亲自带了在庵内走了一遍。
到了后园有一个小小的月洞门,空静就笑了道:“这里是不中看的,要收拾了才行,请王妃和郡主随了我这边来,还有好看的地方呢。”
淮阳郡主身后走出来一个家人,笑道:“师父,这里藏着什么宝吗?不给我们看。”说着就伸了手推开了门,只听了“卡嚓”,然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空静目瞪口呆了,这门后面可以上了门闩的,这些人倒象是有备而来的,可是和那位也没有什么怨仇啊。
到了此时,沈玉妙与淮阳郡主都明白了,这门里有热闹可以看了。沈玉妙看了那推开门的家人,是一个孔型有力的男子,原先还存了一丝担心,淮王不要象个浪**人,约了自己在这里玩,他一旁偷窥了,现在放下了心了。
淮阳郡主往月洞门里看了,转了脸来笑着对了王妃笑道:“这里也好,咱们逛逛去。”两个人不用空静再说什么,手挽了手进了月洞门。尴尬的空静只能后面跟了来,一面赔罪道:“小尼该死,没有对贵人说了实话。。。。。。”
下面本来是想编了什么有经上的忌讳,这园子今天不能给人看,所以才关起来了,空静再一想,如果这假话再穿帮了,可就会实实在在的得罪了南平王妃了。空静就只是赔罪说自己该死。
果然这园子比外面还要好,里面摆了若干的盆景儿,都养得好看。沈玉妙与淮阳郡主一面看,一面脚下不慢的跟了前面引路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刚才格开了园子门的人。
耳边听了一声惊呼,小径到头是一排静室,门前站了一个丫头,一看了这一堆人来,就吓得惊叫了一声,怎么会这么多的人过来,那园子门是她亲手插上的,除了空静叫门,别人叫门是不开的。
而走在前面的这一个人,偏偏丫头又认识,南平王妃是见过的。沈玉妙眼眸一闪,迅速在丫头身上看了,先是没有认出来,如音悄声在耳边说了一句:“这是韩国夫人的丫头。”
一行人已经走到静室前,淮王的家人手一格就把意欲阻拦的韩国夫人的丫头给摔到了一边去了,听了她哀哀呼痛,然后尖叫了一声:“有人来了。”
淮阳郡主这个时候也明白了,微笑了看了那个尖叫的丫头,笑道:“你鬼叫个什么,还来得及吗?”这才目视了带路的家人,看了他不用吩咐了,上前去双手推了静室的两扇木门,这一次沈玉妙用力观看了。
看了他双臂上肌肉暴涨了,然后又是“卡嚓”一声,再就是“当”的一声,里面的门闩也断裂开来坠地了。
淮阳郡主迫不及待的先一步进了去,笑道:“我来看看,这里有什么西洋景儿,哎哟。。。。。。”掩了面出来了,骂了一声:“无耻之徒。”
朱禄笑着抢在了王妃前面进了去,不由得也笑了,里间是摆了床的静室,收拾得洁净。可能是刚才那丫头一声尖叫提醒了房里的人,一个男人光脊梁正在穿衣服,想来淮阳郡主就看到了这光脊梁。
**一个人也正在穿衣服,**半露了,凌乱的头发下面那一张面孔,正是韩国夫人。韩国夫人当然认识朱禄,朱禄也当然认识韩国夫人,两个人一打照面,朱禄笑着避了开来,但是已经把韩国夫人一身亵衣的模样儿看了一个精光。
韩国夫人涨红了脸,普渡庵也是她会情人的一个地方,从来这里安全可靠的,不想今天撞到了鬼。她急忙穿好了衣服,不及整理了头发,还是凌乱着出来一看。
外面房里条几下是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这一会儿坐了两个人,娴雅端庄的抬了眼睛看了她,只看得韩国夫人恨不能这一会儿死了才好。
其中一个人是自己的情敌南平王妃。看了她一身冰绡宫衣,好整以瑕的坐在了那里,象平时一样面带了微笑,不得不承认,她笑得一向是好看,贝齿晕颊。这一会儿笑得象是讽刺了。
沈玉妙与淮阳郡主相视一笑,都是欣赏了韩国夫人的窘态。衣服凌乱,头发凌乱,脸上的表情则是抓狂的了。
朱禄一个人退到了门外对了廊下的盆景儿无声的笑个不停,如音看了韩国夫人,走到了朱禄身后悄声追问了:“你刚才看到什么养眼睛的?”
朱禄刚说了一声:“没有。”腰上一疼,被如音紧紧拧了一块腰肉。立即就治好了朱禄刚才的坏笑,眼前都是人,朱禄挣脱了开来,听了如音先小声的骂上了:“不长进的东西,你看她衣服穿的都不整齐,这一会儿才穿好,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回去你洗洗眼睛去。”
这个时候,房门关了起来,是韩国夫人关的。看了那扇关紧了的房门,朱禄这才嘻嘻重新笑了起来,如音看了那坏笑,也忍不住笑了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朱禄忍住了笑悄声道:“什么也没有看到。你信不?”
然后往后一跳,躲了如音的一巴掌,小声骂了:“疯婆娘。”又走开了几步。
里面这个时候情势扭转了,沈玉妙和淮阳郡主微笑了看了韩国夫人,看了她涨红了脸关上了门,看了她在面前双膝跪地,跪了下来,然后掩面轻泣了。
里面的那个男人虽然穿好了衣服,只是不敢出来,听了外面只有韩国夫人的轻泣声,伸了头看了一下,吓得又把头缩回去了,不知道外面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
听了外面良久才有了一句话,是沈玉妙含笑说了出来,她觉得韩国夫人也跪得可以了,这笑话也看足了,这才笑着说了一句:“夫人请放心,我与郡主都不是多口的人。”
然后看了一旁微笑的淮阳郡主,两个人轻笑了一声,携了手站起来出来了。不敢得罪韩国夫人的空静早就退到了月洞门外去,只是叹气了,今天是彻底得罪了韩国夫人,要是能巴结上南平王妃倒也值得。
空静这才想了起来,韩国夫人一向对了人炫耀过与南平王少年就相识了:“我对了王爷说的事情,王爷都会有关照。”看来南平王妃今天是有备而来的,只是这位淮王横插了一杠子,又与韩国夫人有什么过节呢。在京里官宦人家走动,就是要明白他们之间的私人内幕才行,空静很是想了一会儿,只是没有想明白。
空静不肯放王妃走,说了赔罪,请了王妃用了这里的好斋点,休息了再回去。南平王妃也不肯就走,总要好好想一想,我带了跟的人一回去,表哥就会知道。我往淮阳郡主身上推,压根儿就瞒不了表哥,沈玉妙乐够了之余,也要好好想一想,表哥知道了后,就能猜得出来是淮王布的局。
表哥紧接着就会想了,淮王是为了讨好 ,可是淮王讨好我先拿了韩国夫人开刀,那么接下来答案就是一个,就是我对了淮王或淮阳郡主表露过了什么。总得想明白了再回去。
进了早就淮王派人早就安排好了的静室,自己的坐垫和茶碗都摆好了,空静不时来看了,南平王妃与淮阳郡主都歪在锦榻上娓娓低语了。
不一会儿说累了,各自找地方去睡觉。空静单独引了南平王妃进了房里,帮了丫头们服侍了,自己蹲下了身子为王妃脱了绣鞋,这才诞了脸笑道:“小尼有几句下情要对王妃说。”
如音等人退了出来,空静站在了床板上,一面为沈玉妙捏了腿脚,一面轻声笑道:“有几位大人的女眷想去给王妃请安去,只是官职太小,见不到王妃。都是一心里要孝敬王妃的人,要是小尼有这样天大的面子,能引见了她们,也是小尼修功德一场。”
沈玉妙被她捏得实在是舒服,这尼姑倒象是足疗师傅的手艺,微笑了说了一句:“是哪些人?”心里突然闪过了,韩国夫人爱逛寺院,韩国夫人最近手头宽裕了,韩国夫人保不准儿做了买官卖官的事情,而她求的一定是表哥。
听了空静小声的报了官职和名字,沈玉妙笑道:“这些人我是不见的。有什么事情你问了来说一声儿就是了。”
空静喜欢的浑身都发痒了,感觉南平王府的大门就象为自己开了,忙更用心地为王妃捏了腿,腔调更是柔和下气了道:“多谢王妃给小尼这个天大的面子,小尼以后天天在菩萨面前为王妃烧高香才是。”
沈玉妙心里撇了小嘴,这就是你修的功德,吃十方供奉,修行贿受贿、帮人撮合风月的功德不成。
空静听了王妃问了一句:“韩国夫人帮你办了几件事情,都是什么,你如实的告诉了我,不然我查出来,你以后就别上我的门了。”语调淡淡,并不用力也不加嗓门,空静听了却有如炸雷一声了,忙笑着把韩国夫人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到了此时,空静已经知道了,今天来捉奸是王妃的意思了。
沈玉妙闭目养神,耳朵则听了空静说出来的事情,然后笑道:“下次再说吧,我要睡了。”下次再说让空静喜欢的离去了。
房里沈玉妙侧了身子微笑了,刚才说到的这几件事情,官员名字个个都是见过的。在表哥书房的章程或是折子上,这些升迁的官员原来都是韩国夫人求的。
至此韩国夫人的小秘密,南平王妃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
韩国夫人是仓皇掩面离去了。留下的这两位女眷却是悠然自得的又玩赏了一会儿才离去,这两位今天才是十足十的来玩乐的呢。
经过了城门的时候,守城的将军又一次过来行礼了,而且面带了微笑道:“王妃回来了,末将可以去对王爷复命了。”
淮阳郡主低头笑了一下,这样的安富尊荣,还要去和外面不相干的女人计较去。以前觉得南平王妃聪明,现在发现了她也有弱点,就是王爷外面的那些女人。淮阳郡主决定多去打听这样的事情,族兄眼前要讨好王妃,正好是一个打听去的好人选。
在路口淮阳郡主上了自己的马车,与王妃道别了回到了家里,来见淮王。
淮王听完了这段故事,也是失笑了道:“真不错。”看我这个局不错吧,韩国夫人的事情太多了,都不用安排人去勾搭她,只要看住了她就行了。
至于事先约时间,当然要事先才约,总不能打草惊蛇了。派去的两个家人从来气力惊人,格断了门闩也是轻松的。
正在自得的淮王听了淮阳郡主笑着又说了一句:“王妃象是对这样的事情不反感呢,族兄与王爷相得,这样的事情可以多打听了,我也听了,见了王妃有说话的材料儿。”淮阳郡主把淮王的这一点儿心思说得冠冕堂皇。
淮王微笑了道:“你说的很是,我打听了来,当然还是你听了,进去看了王妃闲儿要听古记儿,说给她听听。”然后笑了道:“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一个人坐着的淮王一个人笑了,南平王知道我这样献殷勤,一定又要找我来算账了。这一次我等着他。淮王觉得朱宣这一次犯糊涂了,牡丹花看的人当然多,草根有人看吗?偏要看一眼。
与此同时,在王府门前下了马车的沈玉妙也正在想了淮王,表哥在我心里千钧重,当然我不会喜欢别人。而且淮王今天没有出现,让沈玉妙放了不少的心,以后有事还可以相托与他。
然后叹了一口气,今天晚上表哥会是什么表情出现在房里?
朱宣如平时一样进了来,先看了妙姐儿笑道:“你在等表哥呢?”坐在**,伸了头往外看的妙姐儿笑盈盈地道:“是啊。”
朱宣梳洗了过来,上了床先揽了妙姐儿在怀里,如平时一样半歪着也是闭了眼睛在养精神。
“表哥,”妙姐儿推了推朱宣:“和你说件事情,不过你听了未必会高兴。”朱宣嗯了一声道:“说出来我听听。”
一五一十地说完了,朱宣是睁开了眼睛,也笑了一下。然后道:“以后不好看的事情不要看。”就这么一句继续闭上了眼睛。
沈玉妙不是没有担心的,至少担心表哥一想了淮王就要来火,这会儿朱宣不问了,反倒有点儿诧异了,但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淮王今天办得不错,可是为了淮王吵架就没有必要了。
“表哥,”缩在朱宣怀里的妙姐儿又轻声问了一句:“你与韩国夫人象是认识很久了?是表哥少年的时候就认识的吧?无错”
朱宣淡淡回答了道:“表哥少年时认识的人可多了,不能他们做错了事情,表哥听了都要不高兴。”
闭了眼睛的朱宣不用看,也知道妙姐儿听完了自己说的话以后,脸上会是诧异的表情。搂在怀里,就习惯性的轻轻拍了妙姐儿的朱宣,一面享受了怀里这柔软的身子,一面想了,妙姐儿这孩子,做事情这么狠。
听听她的描述,园子门推开了去看盆景儿,房门推开了想去坐一会儿 ,那庵主就是个死人,妙姐儿去游玩,哪一家寺庙的主持敢不陪着。而且那门,韩国夫人再笨,与人在房里幽会,会不插上吗?
就算是不听朱禄、如音回来说了,听一听这孩子说话破绽一大堆儿。朱宣一个人唇边有一丝淡淡的笑意,手里继续拍了妙姐儿,今天一定是玩累了,捉了韩国夫人的奸,高兴的不行了。这才拍几下就睡着了。
再想了淮王这个混蛋,这样讨好妙姐儿,真是一个混蛋。朱宣侧了身子,在睡着了的妙姐儿脸上亲了一口,心里想了,明天应该可以让表哥好好疼疼了吧。朱宣微微一笑,这样想了。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