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登时回头,瞪着它,奔雷依旧摆出无辜的眼神,亦看向她。
“什么人?”
惊鸿尚未回头,只觉得身后人影攒动,急忙抱头弯腰准备逃,哪只一只手猛地提住她的衣领,她正要挣扎,可转瞬间,那只手却又松开了她。
“你没走?”独孤翎意外地看着那个背影,心中竟本能的有些紧张和担心。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奔雷弹了弹小蹄子,迈着轻巧的小步子,“哒哒哒”地回到了主人身边,独孤翎顺手摸摸它,又立刻回头回头看向猫着腰的慕惊鸿。
一听是独孤翎,惊鸿急忙起身,尴尬地回头,瞅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却见那白衣女子也跑了来。
“阿若”,她急急地唤了一声,顺势伸出手来,很自然地挽住了独孤翎的胳膊,似有些惊恐地看向她。
也许她张嘴本想问“她是谁”,可张嘴话未出口,却临时变成了“怎么是你?”
惊鸿诧异地看向她,温子言?
“怎么也是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下午时她明明看见温子言调转马头离开的,可是此刻怎么会出现在此?
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过来,从“温子言”脸上移开目光,缓缓看向独孤翎,苦涩一笑:“她就是阿言?”
独孤翎板着脸,眼神里积压着愤怒,却没有理她,态度与方才那紧张担心,判若两人。
女子颇为意外地一笑,尴尬地看了看独孤翎,却问她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阿言?”
惊鸿闻言,分外诧异,又仔细看了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再细细打量,只见这女子身形虽与温子言相似,但举止更为温婉,言谈和气,不似温子言般清高冷傲,但惊鸿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排斥的情绪,很淡很淡,淡的几乎让人忽略,可若要问她是如何察觉到的,便是这女子的笑,笑的很浅很薄,笑眼中更多的却是审度,还有些许警惕,这种警惕从她紧紧挽着独孤翎的胳膊就能看出。
惊鸿低头微微一笑,不回话,却看向独孤翎,“难怪今夜出去的那般匆忙,原来是佳人有约。”
独孤翎眉目冷淡,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瞪着她:“这和你有关系么?”
听到这冷淡的语气,漠视的眼神,惊鸿一愣,想说什么,可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直愣愣地盯着独孤翎看了许久,觉得眼睛很是酸涩,好像有什么就快要流出来,她急忙笑了,拼命地压制那种酸酸的感觉,她笑着点头:“是,是,和我没关系……”
“那就不要问!”他生硬地将她的话截断,瞪着她。
惊鸿诧异,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番东奔西走,还真是个笑话,呵,她现在能想到的来形容自己的字:蠢!
可是,她不会输,她慕惊鸿输也要输得漂亮,忍住要哽咽的冲动,露出一个笑容来,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究竟有多难看,笑着伸手指了指那女子:“忽然变成这样的态度……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阿言?”
女子诧异,却并非惊鸿预料般的因为愧疚而诧异,反而,她惊诧地问:“阿若……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
“什么?”
女子似为难般地看了独孤翎一眼,半遮半掩的道:“我以为……阿若对你这般宠爱,一定是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你……哪曾想……”
“阿言,你不需要向她解释!”
惊鸿惨然一笑,兀自强撑着看着这个女子,女子对她尴尬一笑,眼下的红痣让她觉得这个笑……竟是如此讽刺!
是的,她确定,她不是温子言!
只是……这番话说得可真漂亮!
我以为他对你这般宠爱,一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你,哪曾想……哪曾想什么呢?哪曾想就算对你宠爱至此,你慕惊鸿也不过如此,是吧?
呵呵,反而倒是他们,一个叫阿言,一个唤作阿若,反倒自己像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那个,可是明明,独孤翎……你明媒正娶的……不是我么?
她转身,将走未走,眼睛里那急速而下的**,刺得脸颊火辣辣的痛,她抬头,佯装侍弄自己的刘海儿,却迅速将泪擦干。
“问完了?”
她不知他的问话是何意思,点头,却未回头。
却听身后,那声音遇见冷冽:“那容朕来问你。”顿了顿,他才缓缓开口,“既然走了,却为何又回来?”
为何?
她也想问自己,回头,是为了什么,她苦笑一声,踉跄后退,却一言不发。
独孤翎,如果我说我担心你才回头,你会信吗?
见她不语,独孤翎的眼神愈渐冰冷,只当她心虚,蓦地上前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忽得另一手猛地擭住她的下颚,骇人的怒气自眼中迸射,“朕再问你,你是怎么知道阿言的存在的?说!”
惊鸿苦笑,不答,亦无法回答,“害怕我暴露了她?”
独孤翎闻言,眼神微微一眯,似不曾料到她会如此说,却听她笑道:“你放心,她是你的心头肉,我怎么敢……”
他的心头猛地一颤,不知为何心头忽然莫名的狂躁,不想让自己乱了阵脚,他拼命压制,手却不自觉地一步步移到了她的脖颈,眼神蓦然冷厉,眸中尽是杀意,手指一个个的松开,又轻轻的握紧,可是没人知道,那看似轻巧地一握,却足以令慕惊鸿丧命!
“蚀骨丹之毒,你难道便不想解释解释?”看着手中的人愈渐急迫的呼吸,头拼命地后仰,脸色涨的通红,根本便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抑制不住心头的莫名的激愤,瞪着她……求饶!慕惊鸿,求饶,朕便饶了你!没有人可以比朕固执,没有人!
心头那种躁乱之感愈盛,一种狂暴的气息只瞬间,便在他体内肆意流窜,横冲直撞,他整个人忽得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连呼吸都分外艰难……
“蚀骨丹!”
阿言失声尖叫,颤抖着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慕惊鸿:“蚀骨丹是曾经宣王的一位谋士提议而炼制的用来控制他人的毒药,每月月末发作,须得间隔服用解药才可,宣王党曾经便是这样威胁旁人替他们做事,你……慕妃你怎么会?”
阿言说到此,顿时似明白了什么,“你是宣王旧党的人?你潜在皇上身边……难道竟是宣王派来之人?那今夜这刺杀……莫非也是你?”阿言恍然间一个踉跄,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看向眸色如血的独孤翎,嘴唇轻颤:“阿若……这个女人,留不得!”
清冷的夜里,刀剑撞击的声音清冽森寒,那些纷繁杂乱的厮杀,竟无法阻挡阿言的这一声猜测!字字句句便如利剑,插入她的心!
慕惊鸿冷笑,两行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被生生掐住的喉咙无法发出声音,她用尽全力,缓缓地用嘴唇,一字一句笑问:“独……孤……翎,你……也……以……为……我……要……害……你?”
她笑,笑的分外凄清,拼命压制心头的酸涩,可是泪,却似绝了堤,拼命的冲刷着脸颊!
独孤翎,独孤翎……你也以为我会害你?
我信你
,你可曾信过我?
久久的沉默,三个人都沉默,只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皇家的暗卫毕竟非同凡响,人数又多,那一方的战斗已近尾声,他们却无暇顾及,彼此面面相觑,竟似听到了对方的呼吸。
“慕惊鸿……”忽而,清冽的声音响起。
独孤翎的手微微一松,脸色冷峻,眸里满是讽刺地看着她:“还要朕再问么?”
“明明才华横溢,却装傻充愣十几年,是何居心?”
“去年十一月的那场大火,又是为何?”
“那夜在揽月阁外遇到你,你和谁在一起?”
“与太后联手上演一出苦肉计引朕相救,以此来蒙蔽朕,说明你们慕家和太后并未勾结么?”
“慕惊鸿,这一桩桩,一件件,朕不问,你便当真以为可以自作聪明的糊弄过去?”
“慕惊鸿!朕,错看了你!朕一次又一次的给你机会,宁愿相信你依旧是那个灵安湖畔直爽聪慧的女子,可是你给朕的是什么?一次次的欺骗,一次次地背叛,直到今日,你甚至……想要朕的性命!”
惊鸿笑,只觉得听完这番话,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殆尽,她竟像是个行尸走肉!
“去而复返又是为何,你答不出来吧?那朕来替你回答,你是见朕还未死,你的任务未完成,赶着来补刀的吧?”
他激动地瞳孔猛地张大,松开擭住她脖子的手,却一把提着她的衣领,强迫她与自己贴近,冷冽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如鬼魅般响起:“可是朕要告诉你,按律例,弑君之罪,理应被千……刀……万……剐!但别忘了,我有千万种方法可以叫你生不如死!”
惊鸿的眼神已毫无生气,僵直的身子好像已不是自己的,随着独孤翎的手不停的晃,她眼神木然,却依旧笑:“那你便剐了我吧!”
“你以为朕不敢!”低沉的声音中怒意已盛。
似是听到了笑话,她轻声一笑:“你是皇上,有何不敢?”
“你……”独孤翎登时大怒,狠狠地将她推出去甩开。
惊鸿身子不稳,踉跄着趴到在地,她强撑着坐起来,却始终低垂着头,给他一个侧脸,不由自主地轻轻晃着身子,她强装镇定,笑问道:“皇上还要不要剐了妾身?是今日剐,还是明日?若是打算收回成命,那妾身……可就不等了。”
“慕惊鸿!”徒然一声呼喝,惊鸿一愣,随即却又笑了起来:“听说,只有无能之人才会发怒,皇上……”
阿言紧抿双唇,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心中又是震惊,又是疑惑,从来没有人敢挑衅独孤翎,从来没有!可慕惊鸿此刻这行为,无疑就是在找死!
可是……她怎么可能会死?她看的真切,今晚初露面时,慕惊鸿看着独孤翎的神情,那只有在看着所爱之人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似乎又陷入了沉默,没有人说话,许久,慕惊鸿半边嘴角勾起一抹笑,双臂撑着地面,艰难的起身,手心被石子砂砾蹭破了一大片,火辣辣的疼,她却全然不在意,蔑视的看了夜风里紫色衣袍猎猎作响地身影,决绝的回头,转身就要离去。
“你放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怒喝,那是可吞天灭地的怒火……
痛!
身体被贯穿的感觉,皮肉被生生撕裂的痛苦。
“朕,不杀你,刺你一剑,饶你一命,能不能活下来,看你的造化。”
她低头,看向腹间那犹自滴着血的剑尖,讽刺一笑,轻轻闭上了双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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