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孤注一掷
沈如意不知道慎刑司的人知道他们的名头成天挂在皇帝嘴上,用来吓唬一个弱质女子是个什么感情,总之她感觉很悲伤。
不过,皇帝食言而肥也不是一次两次,说不用慎刑司吓唬她,却从一天三餐的提法换成了三日一小提,五日一大吓,如此自打嘴巴的行径,她根本已经懒得再计较。
而且就依小皇帝这暴脾气,霸气侧漏的劲头,她也不敢较真。真抓着皇帝的小辫子不撒手,他就能把她辫子下面的脑袋都得割了。
她是厌烦一次一次死个没完,但也没活腻歪到像小皇帝那样自己作死。
“你当我愿意的吗,好好的预备神仙不做,跑到人间遭罪受苦?娘娘当时在气头上,我还以为认个错就没事,惩罚过了也就算了,不过就是个琉璃盏嘛,谁料得娘娘气性这般大,到现在也没有要我回去的意思。”
沈如意小脸抽抽着,黛眉轻轻蹙起,目光满是哀怨。
萧衍比沈如意高出一头,身材颀长挺拔,背光而立更将沈如意纳入自己光影之下一般,形成一股绝对的压迫感。他慢慢向她迈进一步,她不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成败在此一举。
皇帝若信了,以后天高海阔任她胡编乱造,若是不信,只怕不当个装神弄鬼的妖物,就是个招摇撞骗内有妖法的骗子给剁了。
不过,如果还是以前她印象中温良恭俭让的小皇帝,中规中矩那么一个人没准她就真还就被弄死了,但是经过这两次的重生,深刻地体验到这位章和帝深井冰的底子,顶爱作死的取向,她多少还是有些信心的。
不要辜负她的信任,作死吧小皇帝,沈如意在心里呐喊,心已经快要跳出嗓子眼。
果然,小皇帝突地一笑,顿时把她笑的整个儿犹如春暖花开,冰消雪融,少女心都萌动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原本你是天上一个神仙的侍女,因为和沙和尚一样打破了个杯子,就被惩罚到了朕的后宫?”
沈如意点头如捣蒜,“是这样没错。”
“然后就占了朕妃子的身体?”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啊,”沈如意连忙摇头,一脸惶恐。“你可不带这样冤枉我的,我没有占你妃子的身体,我是在她们死了以后,莫名其妙就到她们身上了——我没有占,我只是——”
“捡?”萧衍适时地提醒她。
沈如意一噎,这词不好听,但其实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以这么说,”她沉吟,满脸沉痛。
和他想的差不多。
萧衍凤目微闪,据他所知赵氏和钱氏性格大变之前都有死亡的经历,还都是被确认了死亡之后,再度死而复生的。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怀疑自己有被朝臣们洗脑的倾向,居然有一丝丝的动摇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修德行,以致妖魔鬼怪全出来了。宫里接二连三的死人,然后中间就掺杂了这么个不死是个什么怪物的,换命跟换衣裳似的。
可惜即便她嘴里冒出来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都是真的,也遮盖不了她是个二货傻缺的事实,否则他还真要向她讨教讨教换衣裳的技术,以后不说千秋万代,大晋万年的江山,就是及时享乐,他换个正常功能的身体也是好的……
说多了都是泪,萧衍长长叹了口气。特么,他这皇帝当的也是够够的了。
原先看着后宫佳丽都跟花骨朵一般,又漂亮又招人疼,现在就跟群居的恶狗相似,看他的眼神儿就像盯上眼的肉骨头恨不得分分钟扑上来吃干抹净,拆骨入腹。
他在后宫就跟打谍战似的,防火防盗防后宫妃嫔三五不时扑上来的勾搭,还得防着前朝大臣,后宫宫娥妃嫔看出什么端倪。
即便风言风语出来,也影响不到他江山的稳固。主要是他爹有正事,这辈子就生出他一个继承大统,没别人在旁虎视眈眈。但是忍受别人背地里的指指点点,和各种鄙视的眼光,光是想想他都有杀人的冲动。
更不要说史书里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管他有什么样的功绩或者哪怕他打遍天下,把整个大晋版图扩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不管是现在的人,还是以后未来几千年的人,关注的重点永远会是他……这一点。
沈如意开始时还意气风发,打定主意把牢底作穿,认准儿死理咬死不撒口,可眼瞅着小皇帝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那张脸越发阴沉狰狞,她满腔的豪气顿时就烟消云散。
“陛、陛陛陛下,”她默默地退后一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要我说什么我都如实相告,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都是真的,千真万确的。”
萧衍冷冽的视线转到她脸上,看了半晌,脸色渐渐才恢复正常。
“千真万确也好,信口开河也罢,你最好是不要让朕找到证据证明你满足的谎话,否则——”
“后果我知道的。”沈如意满满诚意的点头,终于长舒了口气。
“所以,就是赵氏和钱氏?”
“……嗯。”
萧衍笑了。
他一笑,沈如意就心里发毛,浑身肝颤。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皇帝的胳膊搭在了她的肩上,然后大掌渐渐从肩膀滑向她的后背,她身体顿时一僵,好像那双手不是手而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慢慢地划开了她的身体,开膛破肚。
“只有赵氏和钱氏,朕看你可不像是初来乍到,人事不通的样子。你是现在就想死,还是见识见识慎刑司的刑讯手段先?”
小皇帝总是有种技能,让你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沈如意清了清咳嗽,特么的小皇帝把她的老痰都给吓出来了。
“其实,之前还有一次。”她眨眨黑眸,脸微微有些僵硬。
她只能说幸亏她的脑袋也不是白给的,早早设想了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一层一层地往外扔她设置的小故事。
她只怕一股脑儿招个底儿透,故事太通顺,反而漏了行迹。
当然,小皇帝如果能在这里就此打住,她也省了不少唇舌,而且那个身份说出来,也委实令她尴尬。
“是谁?”萧衍看沈如意的表情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
沈如意垂眸,舔了舔嘴唇,万分纠结地道:
“我第一次……是个小太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因为对于我来说变成个——那个,冲击太大以致我大半个月没敢洗澡,结果……到御前服侍,因失仪之罪被打了十杖。”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死寂。
连明媚的阳光洒下来,仿佛都夹杂着丝丝的寒意。
微风吹动萧衍的衣裾,他长身玉立自岿然不动,仿佛被时间凝结了一般,只有脸部微微龟裂。再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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