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是妻控
说到当时的情景,曲妍儿几近崩溃,泪雨滂沱:“……呜呜……结果我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个……三个被那诡谲的银羽箭……”
当时夜澈昏倒,事出突然,护着锦儿的夜风夜雨尚来不及反应,那排不知打哪来,且十分犀利刁钻的银羽箭便到了,他们为了救主,只好以身挡箭。
尽管夜风夜雨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可夜澈依然中了三支银羽箭,有一支甚至射在他的胸膛!
“不用说了,我明白。”若雪拍拍曲妍儿的肩,眼圈一红,似有泪光遮蔽了她眼前的世界。
他们主仆仨人浑身浴血,情况看起来十分糟糕!尤其夜澈,三处箭伤血流不止,气若游丝,俨然是危在旦夕!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夜风和夜雨身上也中了好几箭,他们未及向同伴发出求救信号,便一起昏了过去。不过他们的伤势却比夜澈的要好,几乎都没有伤中要害,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本来他们两人皆以为自己死定了,还在心底遗憾地喟叹自个未能战死沙场,却死在太平盛世,不过好歹是以身救主,死的倒也值得。谁曾想竟然侥幸保住一条狗命……
当时曲妍儿和锦儿看到那种情况,骇的魂飞魄散!以为他们三人?大概是活不成了,曲妍儿更是泪如雨下,噗嗵一声跪在当场。
如果那时随便从哪射几支箭来,她们两个毫无疑问会被射死,但那些箭矢在银羽箭射中夜澈后,却立马销声匿迹,周围更是一片诡异的风平浪静。
正当曲妍儿和锦儿哭泣着去查看他们仨人的伤势时,带着将军府里几个下人来镜湖的楚宛露发现了她们,她立刻带着人赶过来帮忙。
楚宛露不认得曲妍儿,只是以为她们遇上了麻烦,但她是认得夜澈的。当初卫焰救她,夜澈也在场,同样相当于她的救命恩人。
楚宛露毕竟在战乱的边关生活过,一见夜澈等人的伤势,不敢随意搬动他们,她一面让人守着夜澈,一面火速派人去各府报信,自己则飞快的跑来找若雪和卫离。
至于楚宛露为什么会去镜湖,她不用人问便自己说了:“自打将军府闹过一次鬼后,卫小将军偶尔会住在那里,他又爱吃镜湖茶楼的清焖莲子和芋丝炸春卷,因此只要他在的日子,我都会带人来镜湖买些糕点回去,今日我们抄的是近路,凑巧路过……”
是凑巧,说起来还真要感谢楚宛琴,若非她帮忙,夜澈他们的伤势恐怕要更加严重。
因为上次的事,若雪以为楚宛琴或多或少都会对自己和卫离有几分不满,毕竟卫离曾那么不留情的指责她,让她一个女孩子下不了台。
未料楚宛琴显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里,对待她的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乖顺,对卫离也是毕恭毕敬。
若雪对这姑娘不禁再次刮目相看,觉得她的气度更甚从前。不过此时夜澈的情况不容人乐观,她的心情沉重若石,实在也没心情研究楚宛琴上哪修炼的这好气度。
由于今日卫焰正好在将军府,而将军府又距镜湖最近,收到消息第一个赶来的反而是卫焰。
见夜澈伤势严重,卫焰当机立断,即刻将夜澈带回将军府,同时又让卫柏等人拿了牌子去请太医和以前随他和夜澈行军的医官。
因此,后来闻迅赶来的众人此刻都聚在建威将军府里。
不敢让夜夫人和风三娘看到如血人一样的夜澈,怕她们承受不住,若雪和夜少夫人连哄带骗的将她俩安置在花厅里,又让曲大夫人和卫妈妈等人劝慰着,她才得以抽身。
“若雪,师兄身上的银羽箭有问题。”卫离一见若雪回来,立刻停止和卫焰的交谈,示意她过来看自己手中的箭。
若雪正要伸手接过来,卫离却避开她的手,卫焰及时提醒:“别碰,这箭可能有毒。”她定睛一看,卫离拿箭的手戴着一只金丝手套,不是薄如蝉翼的那种,有点厚度,做功精良,堪称巧夺天工。
卫离将另外一副金丝手套递给她。
若雪戴上后接过银羽箭,垂眸细细端详,银羽箭通身雪亮,箭头锐利无比,那漂亮的银色羽毛一点都看不出是粘上去的,与整之银箭浑然一体,犹如天成。
“是只有师兄身上的箭有问题,还是他们仨人身上的箭都有问题?”
卫焰蹙着剑眉说:“夜风夜雨身上的箭都取出来了,血止住了,没什么问题。但师兄身上的箭却不敢取,吕太医帮他取了腿上的一支箭,血流如注,几位太医和行军的孙医官正想尽办法在为他止血。他胸膛上的那支,压根不能动它分毫。”
若雪皱起了眉头,小扇子似的黑密长睫轻颤不止,这就是说,只有夜澈身上的箭才有问题!
她的指尖隔着金丝手套,默默轻拭着染血的箭头,据曲妍儿所说,这排银羽箭是一起发出的,且全是射向夜澈,为什么只有夜澈身上的箭才有问题,夜风夜雨中的同样的箭,却没事?
而且夜澈身上的三处箭伤本就一直在流血,如果不能及时止血,即使胸上的那支箭不要他的命,他最后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但她翻来覆去的摆弄着银羽箭,却发觉这箭没什么问题,不像有毒的样子,至少在她看来不像。她略一沉吟,吩咐抱着阔剑的丹楹:“去捉两只鸡来。”
“公的母的?”
“……”若雪一脸黑线:“随便,活的就成!”
不一会,丹楹拎着两只咯咯乱叫的公鸡过来,色彩斑斓的鸡毛掉了一地……
少顷,若雪眸色平静的宣布:“这箭没问题,师兄身上的血止不住,可能是别的原因。”
卫离眯着黑润润的眸子,蓝衣墨发,长身玉立在若雪身边,注视着那两只活蹦乱跳的公鸡,半晌不语。
这两只公鸡被银箭划伤了皮肉,伤口虽不深,却见血了,可只流了一会儿便不流了,依旧雄纠纠气昂昂的,也未被毒死。
卫焰星眸微凝,冷光濯然,挥手让婆子将两只鸡带下去:“找个地方关着,先观察几天,看有无异样。”
若雪将银羽箭递给卫离,缓缓脱下金丝手套:“太医应该验查过这只箭了,他们怎么说?都认为这箭有问题吗?”
“这箭与夜风夜雨身上的箭一样,吕太医和孙医官认为没问题。但师兄的箭伤血止不住,另有两位太医怀疑是这箭有问题,甚至是抹了某种不知名的霸道毒药,否则方法都想尽了,师兄的伤口没道理不止血。”
问题的症结没找到,箭又暂时查不出毒来,太医对这箭也只能凭经验判断,各抒己见。
若雪提步就走:“我去看看,怎么说也要先帮师兄止住血。”箭也必须取。
卫离马上跟进:“大哥陪你去。”
若雪斜睨着他:“你懂医理吗?太医不会让你进去的。”
“我可以为师兄输真气,我用处大着呢。”卫离胸有成竹,丝毫不担心太医驱逐他。
卫焰没有动,怔怔地看着那两人飘然而去的身影,神色略有些黯然地自言自语:“那好吧,我去查刺客……”
尽管卫离“用处大着呢”,可他还是被擅长外科的吕太医和另一位秦太医联手轰出门外,他们声称夜澈不需要输真气,只需要拔箭和止血。
依吕太医的性子,连若雪也是不让进的,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没得进来添乱,外加男女授受不亲,夜澈衣衫不整,若雪理当避嫌。
幸得德高望重的王太医及孙医官知道若雪懂药理——王太医以前和若雪讨论过羿帝身上所中的毒,而孙医官则是广陵医术首屈一指的孙老的儿子,他知道若雪曾和父亲学过一点药理,擅长配毒药……
自古以来,毒医不分家,毒药除了能置人于死地,在某些特殊的时候也能以毒攻毒,达到治疗的效果。
孙医官极想得开,反正夜二爷的情况糟的不能再糟了,再继续下去也是死路一条,毒不毒的无所谓了……
所以他们两人阻止了铁面无私的吕太医,并详细向若雪介绍了夜澈目前的情况。
满屋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若雪一脸冷凝,清亮澄清的目光犹如探照灯一般,快速扫过夜澈的全身。
夜澈气息奄奄,三处箭伤的血将他染的一身红透,浓稠的血液有的已凝成血块,他拔了箭的小腿,留下一个血洞汩汩往外冒着血。
胸口的箭伤并不深,不足以致命,可太医不敢拔,就怕和小腿的情况相同,一拔血箭直飚,没完没了的流……如果是那样,纵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夜澈了。
不能再耽搁了!
“孙医官,麻烦你准备睡圣散让我师兄服下,并派人烧好烙铁。”女子眸光清冷,亮若星辰,声音也清清冷冷,却不容人置疑:“请吕太医为我师兄拔箭,有劳王太医和秦太医缝合箭伤,我负责用烙铁烫箭伤处!”
时下已经有睡圣散,其成份是山茄花和火麻花,共为末,每服三钱,一服后即昏睡,不知痛,亦不伤人。原是作为炙治前,恐病患难忍艾火炙痛的药剂,也是内服麻醉剂。
若雪打算将夜澈的伤口缝起来,再以烙铁熨烫之,使其焦糊的皮肉粘合在一起,以达到止血的目的。然后在伤处涂上消肿、清火、解毒、去腐生肌的膏药,辅以其它药物,防止伤处感染。
如此一来,纵然会在夜澈的身上留下难看的疮面和瘢痕,但比起保住性命,他一个男子大丈夫,想必不会计较这些。
几个太医一听,皆怔了怔。
负责拔箭的吕太医只是皱了皱眉,沉着的王太医也敛眉沉思,孙医官毫不怀疑的去准备睡圣散了,唯有活泼的秦太医道:“瑞国夫人,下官说话耿直,瑞国夫人莫怪,行医至今,下官听过几起兽医用针线缝牛马骡羊的,但缝人,闻所未闻……而且对夜侍郎用烙铁……”
“……”若雪汗,她忘了时下虽有了睡圣散,可却只是用镇炙痛的,不是用来缝合的。
古人通常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基本是不肯开膛破肚的,要不然曹操也不会杀了华陀,就是因为华陀建议他做开颅手术,以此来治他的头痛症。
再者,即便能为患者开膛破腹,但缝合后,古代医术还不够发达,术后感染和一些并发症也会让病人丢命。
正因为如此,祈国目前只有兽医会一些简单的缝合——毕竟人命珍贵,爱惜自己羽毛的医者,即便想到缝合,却也轻易不敢拿人命冒险,兽医则少了许多顾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对牛马一类的动物,敢于大胆尝试,死了就死了。
况且她还要对夜澈用烙铁,难怪秦太医一直用袖子抹额头的冷汗。
但此刻迫在眉睫,且夜澈的箭伤创面不大,若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秦太医,缝吧,只要有羊肠线……”
她顿住话头,只怕还没有羊肠线,动物的复原能力比人强,不用羊肠线只怕也可以恢复,遂凝眉沉思道:“就用银线缝合伤口吧,不易感染。”
恐这几位太医还有顾虑,若雪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地说道:“出了事我一力承担!再拖下去,我师兄也难逃一个死字!”
“下官来缝吧。”孙医官毛遂自荐,他微赧着对大家解释:“下官是军医,行军打仗,受伤身死在所难免,情况严重时,下官亦曾学兽医……大胆缝过几个受伤的兵丁,但后来不是高热死亡,就是失血过多而亡,还有再次战死……”
比起孙医官的上进与大胆尝试,若雪觉得很惭愧!卫焰出征时,她只会看几本药书药典,压根未想到将现代医学运用到古代医术中,就为卫焰和夜澈缝了好几件“防弹背心”……
如果她能早些想到,肯定能救活许多受伤的兵士!
“那下官准备拔箭了。”吕医官脾气虽然冲一点,但为人却并不刚愎自用,他自己擅长外科,对若雪的说法接受无碍,并且一脸的激动莫名——想来是觉得可以用夜侍郎做免费实验,让医术有所突破,心里高兴不已……
若雪出来时,满头大汗,背心的衣裳都汗湿了,但紧绷的心却松了下来,夜澈身上的箭也拔了,血也止住了!
虽然她用烙铁将他的伤口烫的皮焦肉糊……
囧,她本来是担心别人不知轻重,会将夜澈的伤处烫的乱七八糟,加大了创面不好恢复,所以才硬着头皮揽下烫人的活计。
然而毕竟是亲如兄长的人,明知道他服了睡圣散不会醒来,她还是不忍心下手。但当时几位太医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想亲眼看她怎么火烙自己的师兄。她骑虎难下,只好自持镇定,忍着椎心的心痛,表面一派淡定自若,像烫猪肉一样把他烫了……
“若雪!”卫离站在庭院的香椿树下等她,见她出来,大步流星的迎了上来:“师兄怎么样?”
近前一看到,发现她鬓发都被汗水浸湿了,心疼的不得了,不假思索的伸手去抚她的额头:“怎么出这么汗?”说着话,修长的大手便要往她颈子后面绕去。
若雪拖下他的手,雪白嫩滑的脸有疲倦之色,却还是对他淡淡一笑:“血暂时止住了,先观察看看。”
“嗯,那就好,有太医在,你别管了。”
卫离的手固执地要去摸她的后背,若雪叹了一口气,一边抓紧他的手,一边对着他身后唤道:“楚姑娘,今日还要多谢你。”
庭院里不止卫离一个人,还有担心夜澈伤势,怎么也不肯离去的曲妍儿,她的双眼肿得像一对桃子,神情憔悴不堪,却坚持等消息。楚宛琴不放心曲妍儿,便一直陪着她等,不时劝慰她。
若雪出来后,曲妍儿几乎不敢问结果,害怕若雪说夜澈死了,她只是满眼祈求的看着若雪,却紧紧咬着发白的唇,一声不吭。直到听到若雪的话,她整个人才松懈下来,双手捂面,慢慢的蹲下身子。
与一身凌乱的曲妍儿相比,楚宛琴则更像一位知书达礼的名门闺秀。
她今日着一身降红色的长裙,薄施朱粉,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盈盈双眸纯净若水,樱桃小口艳色欲滴,青丝柔亮,纤腰楚楚,那模样,清丽中带着妩媚,娴雅而柔顺,分外的惹人垂怜。
若雪甚至觉得她身上有一丝若隐若现的书卷气,让人一点都不怀疑她是一位出自书香门第的大家小姐。
听到若雪的话,楚宛琴半点居功自傲的模样也没有,依旧温柔似水地道:“少夫人太客气了,宛琴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夜二爷没事就好。”
卫离也知道有外人在,不再坚持检查若雪的背心,却反手拖住她的手:“走吧,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只怕背心都是汗,风一吹可不好。”
若雪看了看曲妍儿,正要劝她一起走,楚宛琴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美眸闪闪烁烁,俨然欲言又止。
若雪坦然地回望她:“楚姑娘还有事?”
“……少夫人……”楚宛琴飞快地瞥了卫离一眼,垂下螓首,吞吞吐吐地道:“宛琴刚才已对少庄主禀报过了,那银羽箭不但有问题,还有很大的问题,可少庄主对宛琴的话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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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又晚了,自打嘴巴三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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