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尚筱舞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儿又是爷爷去孔老爷子家里下棋的日子,没有人管她,她就在药房里呆了晚了些。毕竟药房里还有点事情忙,能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忙了一整日,虽然能有效地遏制她的胡思乱想,可她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两日她没寻思别的,净想祁冠宇和李子然了。
李子然那个没事闲的,牡丹花水是什么也不清楚,还拉着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还还咒她不得好死,啧啧……
至于,祁冠宇……她正在努力忘记所有一切……自我催眠,她没见过祁冠宇……他们什么也没发生……
肚子一饿,尚筱舞脾气就变得急躁。想起来三日前自己也赶在回家的路上,结果去了趟青楼,就当了个替死鬼……哼哼,要是再有人敢拦她的吃排骨的路,她就要谁好看!
可偏偏有人就这么讨厌,非要打扰她吃排骨!比如说现在就有个作死地坐在房顶上,冲下喊:
“尚筱舞,喂!尚筱舞……”
她没听见,没听见……她什么都没听见!
总有那么几个变态,会拿她女扮男装的事来威胁她,要她给自己免费开药……但是还是第一次有人作死地坐在房顶,他咋不摔下来呢,崴了脚,再夹他三个月竹板,银子就赚翻了……
“尚筱舞,你耳聋么?”
寻思着这男的也该蹦下来了,没想到不但没有崴脚,而且姿势无比老练纯熟,落地的姿势也甚是轻盈,双臂环抱在胸前,腰间一柄利剑,刀柄上镶着一枚黑曜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飞贼!?
尚筱舞连忙后跳三步,四下张望准备逃跑。她可是一点儿也不会武功,杀鸡都得闭眼睛的。
但是,借着月光尚筱舞稍微一打量来人,脚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登时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
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上一世,活活将尚筱舞逼出玄武国,最后还和花似鸾联手逼死自己的仇人!
玄武国第二嫡子,玄奕!
已经入了夜,街上除了他们两个,也没有其他人。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格外醒目。
尚筱舞秉承着“人不烦我我不烦人”的宗旨,不管上一世这个玄奕和尚筱舞结了多大的梁子,她都可以放他一马。
她不想和变态纠缠不休,毕竟不管是秀才还是兵,遇上变态都是说不清的。
“有何贵干?”
黑衣男子冷笑两声,步步逼近:“尚筱舞,你还挺能折腾,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折腾的越快,死得越快!”
“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好狗都不当道,不管你是谁,最好让开。”
小武眉眼冷了下来,今天她各种不痛快,此刻面对着玄奕这个变态,她更是不痛快到家了。
“我又不是狗,我就挡你的路了,怎么了?”玄奕依旧一副狗改不了吃屎的无赖相。
尚筱舞已经不想和他耗下去了,闪身向旁边:“那只能说你连狗都不如!”
“哎,”玄奕转身再次拦住了尚筱舞的去路,无赖地阴笑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么?”
尚筱舞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你很有名么?我为什么要知道?”
玄奕不依不饶一把捉住她的手臂:“你不知道?那你可知道前几日去找你看病的两个女子是谁?”
尚筱舞手臂被抓得生疼,凝眉静静盯着近在咫尺的连上狰狞仇恨的脸,“……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尚筱舞,不要和我耍花招,你若是不知道,怎么会给那女子解毒的方子?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告诉你,莫非你又未卜先知的本事?”
尚筱舞背后一阵冷汗,他怎么知道的?莫非他一直暗中跟踪自己?她救的是他哥,又不是他!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听不懂?那我换个问法,”玄奕加重了手的力道,“说!不说我就废了这只手!”
尚筱舞只感觉右手臂似乎要断裂似的疼,但依旧横眉冷对,银牙咬碎也不让自己说一句求饶的话。
这个玄奕和玄宸不一样,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他可是从小就被送到了青州拜师学武。他的师父无涯子的武功不是一般的高强,简直就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论起来,无涯子若是说武功排第二,没有人称第一。玄宸得了他的内功真传,徒手就可以捏碎巨石,更何况是她纤细柔弱的胳膊?
“还挺能忍,”玄奕感到一丝无聊,单手抽出腰间的宝剑,直贴在她的脸颊上,“要是不流点血,怎么能说实话?”
冷剑贴在脸颊上,冰冷瘆人,尚筱舞也忍不住心里哆嗦。她本来就不好看了,可不想再毁容啊!
“你究竟是谁?滥用私刑,衙门知道了会判处你五年牢狱!若是我死了!你就等着偿命吧!”
“哦?我就算杀了你,衙门也管不了我,”玄奕讥讽道,冷剑的锋刃在小武的脸上游离,时而深时而浅,刺激挑战着她最后一根神经,“现在能说实话了么?”
“我不认识你,请你滚开。”
尚筱舞冷眼瞪着眼前装模作样的男子忽然变了脸。原本和玄宸相似的妖媚精致五官变得扭曲,另一只手直直掐上她的脖颈:“臭婊子!和你娘一样的贱货!你早就该死!”
呼吸被扼住,被玄奕掐得双脚也渐渐离开了地,小武紧紧抠着脖子处的铁腕,因为缺氧,脸色已经铁青,“变态……”
玄奕是恨自己的,她知道。上一世,他从一开始就在百般折磨,万般羞辱,成为了将她推上了断头台的最主要力量。他要的,就是世人对她清白的怀疑,要她活得痛不欲生!在敌营里,每晚都营造和他同床而卧的假象,甚至不惜强迫她吃**……
他恨的,是尚筱舞的生母徐氏。那个女人和玄武王暧昧不清,这让从小丧母缺乏母爱的他,对徐氏,对自己,都恨之入骨。
“玄……奕……你这个……变态……”
小武已经因为缺氧,眼前模糊,只听得他从地狱般传来的诅咒:“去死!你们都改去死!”
“住手!”
从天而降一声喝令,玄奕即刻松开了铁腕,尚筱舞终于得以呼吸,根本没心思管来者何人,大口大口地喘气。
擦了擦被掐出来的眼泪,尚筱舞大概看清,来的人是个男子,也使剑。
剑柄上一枚红色宝石,明亮晃动着。
看请来人,尚筱舞心跳漏掉一拍,眉头皱得更加深,转身便欲逃,身边却有暗器射来,擦破了袖口。还好她穿得比较厚,并没有伤到肉。
眼看二人兵刃相撞,红色的宝石光芒闪得明亮。尚筱舞狠狠瞪了玄奕一眼,小样,还想拦着她逃跑?她原来可是练过长跑的!你就和你的好师哥打吧!姐不奉陪了!后会无期!
祁冠宇,你想来个英雄救美,但她这一世,可不像再和你有一分钱瓜葛!?
上一世,你听信谗言囚禁了尚筱舞十年,她尚筱舞是个傻子,才会往枪口上撞!
你们一个变态狂,一个负心汉,最好互打残废,别再来祸害她的人生!
玄奕眼看着尚筱舞越逃越远,心里着急却奈何祁冠宇太难缠,他根本无暇他顾。本以为用了暗器那丫头就害怕得腿软,没想到还跑得挺快……别再让他捉到,否则要她好看……
既然尚筱舞已走,他便没有必要再与祁冠宇交手,一个撤身跳出三丈外:“师哥,别来无恙!”
既然玄奕撤了身,作为师哥祁冠宇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不休,淡淡地收了剑,“你为何伤她?师父派我暗中相护尚家千金,你本被关在思过崖,暗自下山不说,为何还处处阻挠为难?”
祁冠宇收起冷剑,转身腾空,红光暗动:“你若再为难她一分,休怪我不念同门之情!”
玄奕冷笑,丝毫不为所动,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祁冠宇收剑,凝眉无言。
墨玉从暗处闪出:“主子,尚姑娘已经安全回到了尚家。”
祁冠宇扬眉微笑,“尚筱舞,本事不小,阴阳家,回春堂,天下茶庄……在暗处看了这么久,还真是有趣,本想多看看的,没想到师弟这么心急,如此看来,我也应该去登门拜访了。”
另一边,尚筱舞一路逃亡,终于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尚家。
尚筱舞平复了一下心跳,整理了一下乱了的衣襟,拍上了大门上的铜环:“开门开门开门!尚筱舞我回来了!”
大门吱嘎一声应声打开,尚筱舞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杀气,双手护胸,后退一步,定睛一看,登时笑容满面,迈进了门:“小阳阳啊,还生气呐,放心吧,我肯定会补偿你的!”
“尚!筱!舞!你太过分了!”
尚阳追赶着一路奔到厨房的尚筱舞,“你知道你前几日说了什么么!?前几天回春堂的门槛都没踏烂了,还踩伤了两个人,我还倒贴了伤药。你究竟想什么啊!那药再便宜,五文钱连里面的一味牛鞭都买不到!回春堂从不欺瞒顾客,你知道我们赔了多少吗?亏我还提心吊胆地帮你瞒着!那么大的亏空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我这两日不是在筹钱嘛……呃,欠了多少?”
尚筱舞完全不诧异,在厨房锅碗瓢盆中翻找着剩下的排骨饭,喜出望外地看到了蒸锅里还给她留了一大碗,还热乎着,喜出望外地端了出来。
“你还有心思吃排骨!”尚阳一把将饭盆抢了过来,“加上补修门槛的工匠费,还有伤药费,一共欠了将近一百两银子!你从哪里能挪到这么多钱!”
“你把饭盆给我,我就把钱给你!”尚筱舞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了,眼睛盯着饭盆里的排骨,口水哗啦哗啦地流。
“这是饭盆!又不是聚宝盆!”尚阳听见尚筱舞肚子咕咕叫,软了心,从碗柜里抽出了双银筷子递给她,“反正我都替你顶了几日,大不了,我就说我不小心丢了银子,师父顶多罚我多做些粗活,你就别吱声了……”
“嘿嘿,没想到你小子还真够义气!没事儿,你啥也别说,明天我就帮你把亏空的补上!你呀,就安心地睡觉去吧!明天早早地和我去抬银子就是了!”
尚筱舞捧着碗,盘腿坐在锅台上,大口大口地扒拉着饭。她今天各种劫后余生,心里没底,胃里空,至少要把胃填满了,她才能踏实一些。
尚阳挠了挠头,疑惑地盯着尚筱舞看了半天,伸手搭在了她脑门上:“你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胡话呢……”
“哎哎哎,”尚筱舞摇头甩开了尚阳的手,“你就真的以为我就靠着卖减肥药壮阳药赚那么点银子?”
偷偷望了望四周,确定了没人,尚筱舞拉过尚阳凑近,贴在他耳边说:“那些药都要走回春堂的进货,卖了多少你师父我爷爷一清二楚,我拿不了多少……我在外面有其他生钱的路子,现在和你说你也不太明白,明天和我去抬钱就是了!”
“……真的假的……”
尚阳疑惑地瞅着淡定啃排骨的尚筱舞,折身贴心地倒了一杯茶递给狼吞虎咽的她:“你慢点吃,大家都吃完了,没人和你抢。”
“多谢多谢,呼……”尚筱舞喝了一口茶,皱了皱眉,“你这茶煮得过了,应该等热水晾凉到七成,然后再放茶叶,你这么煮,茶香都散了……”
“嘿,大小姐,你还挺讲究,”尚阳撇了撇嘴,“家里有喝茶习惯的也就只有师父,但师父从来都抱着他自个儿的紫砂小茶壶喝,你这么多的讲究是和谁学的?”
“这个你就不懂了,你师父我爷爷他喝了一辈子也不懂,那紫砂的茶壶,根本不适合沏绿茶,而且最好不要老是换茶叶的种类,真正讲究的,都是专茶专壶……”
正在尚筱舞举着排骨和听得一愣一愣的尚阳狂侃,丫鬟迎春冲了进来:“大小姐!家里来贵客了!老爷子让你马上去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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