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要跟来

那道雷霆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手中长剑没能起到阻挡的作用，雷霆入体的那一瞬间，是钻心的疼。

苏白经历过了，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总是在经历疼痛，幼年时被那个老乞丐打断双腿，入孤隐山以后被沐栀敲碎浑身骨头，后来他渐渐长大，他经历争斗杀伐，后来他毅然踏入修行最快的那条路，将四种命格同修，代价也是不时会产生的，灵魂上的痛楚。

所以习惯了。

疼痛也是可以习惯的啊，没什么事不能习惯的啊，苏白抬头看向天幕，那里是一片纯白，但那道雷霆，像是个柱子，像是把巨大的光剑，贯穿过他的身体。

他再一次的握紧手中长剑，想要挥剑，这一剑是还给他的。

一剑摧枯拉朽。

剑神曾一剑斩天，未知胜败，苏白也斩出了这一剑，但结局毫无意外的惨败，云浅站在苏白的身前，抬头看向天穹，伸出一指，雷霆散落做漫天纷飞的蝴蝶，然后消散。

她就站在那，“就好像人和天一样，希望很渺茫，即便如此，你也要尝试吗？”

“其实我也一直都是……一个……奋不顾身的人啊……”苏白咬紧了牙，可还是有血液从他的嘴里喷涌出来，怎么都止不住，看上去尤其狼狈。

他的白衣，脖颈，上面都沾染上了血迹，但他努力的站定在那里，看着云浅。

“过去的我啊，总是一个人，所以当有人对我抱有期望，当有人说爱我的时候，我就总是逃避，因为我害怕回应不了那份期望，可她对我越来越好，让我忽然有了想要抓住她的勇气。”

“所以我想努力去做，我也曾奋不顾身，只要有希望就好啊，不管再残酷再真实，既然你说有希望，那总会有抓住那一个瞬间的机会啊。”

“哪怕很渺茫。”

他看着她的脸，眼眸明暗交错，但仍旧坚毅不拔。

云浅沉默的看了他很久很久，她没有哭，就只是这么凝视着他，看着他身上的血迹，叹息了一声。

“罢了，苏白，你真的让我生出了一点希望来。”

“但是，你要知道，你要记得，那点希望不过只是一点点，输了，你就会死，相对而言，你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再也没有转世重生的机会。”

“你的死，会让那些你爱的人难过。”

“你明白了吗？”云浅轻轻的念着，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他身上的血迹都剥落，消失，又回到了一身白衣的样子，身上的伤势也都逐渐愈合。

“可活着是为了一念啊。”苏白呆呆的说，但眼眸里的光却在逐渐熄灭。

“你要学着长大，不再为那些希望渺茫的事情奋不顾身。”

“……以后再说吧，说不定就有变故了，何必现在看的那么苍白，等你真正能屠杀天道的时候，那说不定都是十年，百年之后了。”

“十年，百年，那就是过去你的世界里的人，一辈子啊，我陪在你身边一辈子，还不满足吗？”

云浅笑的很坦然，是纯粹的坦然，没有别的情绪在里面。

苏白最终沉默无言，坐在那，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的发条，但他的身边不再有流云滚滚，都被剑意给自行驱散了。

无力感是好事，压力也是好事，云浅化作虚影，消失在他身边。

她知道苏白在凝练剑意，这是他总要经历的一个阶段，只有深知自己的无力感，但仍旧想要抓住某种东西的时候，才算是真的长大了。

真的的“君临”剑意在初现雏形，云浅期待它再回到过去，一剑斩破山海天穹的那天。

…………………………

一天一夜之后，苏白抵达了北域魔族，瑾婳城外，他安静的站在那。

进城的时候，守城的修士，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今晚总觉得他身边好像存在着什么，但明明什么都没有，但莫名有一种畏惧的感觉。

说不上来。

苏白用的是过去的脸，一双猩红色眼眸，彰显着魔族的身份，且他的眼眸猩红颜色，大概还要更加浓郁一些，这是皇族的证明。

他一直到瑾婳大殿门口，说是求见魔帝瑾婳，来的人却是沐栀。

现在的季节快入秋了。

沐栀身上一身月白长裙，一只白色的猫趴在她的肩膀，她缓缓的走过来，走到苏白面前的时候，表情好像很淡漠安静，但猫猫却感觉到了她情绪的起伏，舌头轻轻舔舐着她的脖颈。

“你怎么来了？”

“你姐姐说，你快要突破合体期了，我来看看，顺便替你护法。”

“……谢谢。”沐栀轻轻的念。

苏白摇摇头，“没关系。”

“先来我寝宫休息吧。”她轻念，苏白说好，然后走在了她的身边，沉默了一小会儿以后，沐栀小声说，“几个月没见，你的变化很大。”

“嗯？”

“气场改变了，不再像过去那般戾气。”

“我把孤绝演变的非命舍弃了，自然就改变了。”苏白回答她的话。

过去她要他放弃修行非命，他不听，现在他倒是自行放弃了，这算不算稍稍有些嘲讽？

“我最近也要破境了，踏入合体期。”苏白接着说道。

“到时我为你护法。”

“好。”

苏白忽然伸出手，然后把沐栀肩膀上的猫给抓了过来，抱在怀里面，然后问，“它叫什么？”

沐栀愣了一下，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有点不情不愿的别过脸，说，“小白。”

苏白轻轻唤着小白，怀里的猫伸出舌头舔舐他的手指。

苏白抱着猫，到了沐栀的大殿，沐栀的宫殿里没有什么侍女侍卫，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屋子里也很简单，整洁，一张床，还有一堆卷起来的画，苏白想打开看看，沐栀却攥住了他的手腕。

“……没什么好看的。”她说。

“那我偏要看呢？”苏白笑着望向她。

沐栀咬着嘴唇，凝视着他，一两秒以后，沐栀别过了脸，“你看吧。”

苏白打开了那些画卷，画卷上是一个人，是一个身着白衣，背负古剑的少年，少年气质轩昂，眸若星河，站在桃花树下，俊逸风流。

后面还有一行题字。

“四月四日荒草诗，风宵独立怀君时。”

苏白一笑，他侧过身，指尖轻轻挑起沐栀的下巴。

“现在后悔吗？”他问。

沐栀的眼眸看着他，苏白靠近了一些，她避躲开他的眸光，急急忙忙的将画卷起来，然后什么都不说。

苏白步步紧逼，沐栀步步后退，直到她被逼到墙角，苏白伸出一只手掌，将她牢牢锁在身前。

“躲什么？”他问。

沐栀咬着嘴唇，眼眸里的光亮不像过去般黯淡，也不如过去般躲闪，“你要怎样？”

“躲什么？”他问。

苏白又靠近她一些。

“我不生气了，你何须怕我。”

“我不爱你了，你何须惧我？”

他清浅笑道，眉目间都有些许戏谑在里面，沐栀别过脸，不去看他。

苏白却忽然，低头在她光洁瓷白的脸颊亲了一下。

然后他转过身，“我出去走走，你不要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