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天气愈发闷热, 树影斑驳倒映在地面上,蝉声聒噪的叫着。
宋朝来离开家,去了太师府一趟。
钟灵毓尚在月中,不能见风, 如今又是夏月, 月子里热的十分不舒坦。
宋朝来坐在床边,抱着刚出生的小侄儿, 难得露出了慈祥的母爱之色, 她不由又想起魏云卿小时候在自己怀里的可爱模样。
唯一的孩子入了宫, 她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博陵侯府,也不由觉得膝下寂寞了。
片刻后, 宋朝来放下了孩子,面上闪过一丝忧愁。
钟灵毓看着她道:“大姐是又为皇后的事情烦忧吗?”
宋朝来眉目含忧, 叹道:“我如今是说不得她了,我越说,她越是逆反。先前父亲也给她晓以利害了, 可她就是不为所动。”
“皇后虽是温顺, 可有时候也十分倔强,这种事, 催多了反倒不好,先前二郎说的也有理, 把皇后催的抑郁了,更难有孕。”
宋朝来揉着眉心,“帝后迟迟不圆房, 外边的流言太难听了。”
“先前皇后是不知道上食之后要留宿, 如今和陛下的关系好了,也知道要留宿了, 等皇后再上食的时候,说不定就成了。”钟灵毓安抚着她,“这事儿,大姐你别再出面,让宫里的傅姆敦促一些就是了。”
宋朝来点点头,“我先前也跟魏太妃说过,希望她也能帮着劝点儿。”
“那大姐就放宽心,一切顺其自然就好。”钟灵毓笑着,拍了拍宋朝来的手背安抚。
忽又蹙眉叹道:“只如今太师府也不安稳,也没太多精力分心皇后的事情了。”
“怎么了?”
钟灵毓抿着唇,四下打量无人后,才低声对她道:“先前朝廷不是在议论盐禁吗,姨娘那弟弟江波手里管着好几处盐场,可能不大干净,姨娘先前来求二郎帮忙处理了。”
“我就知道。”宋朝来恨铁不成钢道:“母亲还在的时候,她就敢收受贿赂,跟父亲吹枕边风,如今是更明目张胆了。”
“怕的只是让人拿住把柄,累及太师就不好了。”钟灵毓愁着眉,“可能需要二郎亲自去齐州处理。”
宋朝来阴沉着脸,默然不语。
*
式乾殿。
这一日,萧澄又来给萧昱送了点心,是魏太妃新做的莲蓉糕。
萧昱边品尝,边啧啧称赞,太妃的手艺愈发好了,“王叔有没有多带点儿,给皇后也送一些。”
萧澄点点头,回道:“有带的,来时已经让宫人给皇后送去了,母亲说,她做的莲蓉糕,是皇后最喜欢的。”
“是吗?”萧昱好奇,“除了这些,太妃还给你说过其他皇后喜欢的东西没有?”
萧澄抿唇,摇摇头,“母亲轻易不跟臣谈论皇后的,臣也不知道其他的。”
萧昱吃着芙蓉糕,突然道:“王叔,皇后上食的时候,我想给皇后准备个礼物,你觉得皇后会喜欢什么?”
“这……”萧澄低下了头。
上食帝宫的日子,就是帝后圆房的时候,天子大概是想以此讨皇后开心吧。来的时候,魏太妃有嘱咐他,调解帝后关系,可他只觉得母亲太过残忍,他做不到。
萧澄想着,吞吐道:“只有陛下才是最了解皇后的,陛下送什么,皇后都会喜欢。”
萧昱揉揉眉心,“金银珠玉之类的,我送了太多了,这些个俗物皇后早就看腻了,我想送她一些能让她更惊喜的。”
萧澄观察着天子眉头紧锁的模样,试探道:“陛下先前给皇后送过惊喜吗?”
惊喜?
萧昱眼神一动,默默思索着,她很少在他面前露出特别欢喜的神色,第一次真心欢喜,应该是她生辰那一日,自己把玉狮子给她接进宫的时候。
那一日,她欢喜踊跃的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萧昱想了想,道:“先前我把皇后的小马儿接进宫的时候,她很欢喜。”
萧澄点点头,思绪回到了魏云卿没入宫的时候,那时的她,每次纵马自由出行时,都像一朵昂扬绽放的牡丹,光华耀眼,笑容璀璨。
又想起端午那一日,她代天子赛马,曾经明亮善睐的眼眸一片沉沉,不爱笑了,不说话了,缺乏养分的皇宫,不适合自由的花儿绽放,她明明还在最美好的季节,却开始枯萎了。
皇宫,困住了她。
他对萧昱道:“臣恍然想起皇后端午赛马的英姿,飒爽明媚,酣畅淋漓,大约皇后就是喜欢骑马吧,不如陛下就带皇后去骑马?”
萧昱摇摇头,哪有圆房之夜去骑马的?拒绝道:“不行,想想其他的。”
萧澄迟疑片刻,小心翼翼道:“皇后既然喜欢骑马,那她应该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可是,女人穿着裙子怎么骑马呢?”
一句话,打断了萧昱的思绪。
“一向只有男人会练习这些射御之术,女子少见,皇后喜欢这些,大概就是希望自己也能像个无忧无虑的男孩子吧。”
萧昱眼神一动,忽然想起李允也曾告诉他,说魏云卿幼时都是扮作男郎的,南郊祭天,她是一身男装于冰天雪地之中,斋宫初见,她也是一身男装来奔。
他好奇的问萧澄,“皇后小时候,经常扮男郎吗?”
萧澄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坦然回道:“臣小时候见皇后的时候,她的确都是男童打扮。”
萧昱恍然有所悟。
萧澄观察了一眼萧昱的神色,面不改色道:“臣以为,皇后可能就是喜欢穿男装吧。”
*
溽暑沉沉,蝉鸣嗡嗡。
转眼就到了上食帝宫这一日,魏云卿早早就开始做准备了,沐浴更衣,梳妆修容,显阳殿的宫人来来往往忙碌着。
她容色美艳,本就不需要过分浓妆艳抹,可杨季华还是废了好一番功夫给她化妆,那种似有若无的淡淡妆点,更是将她原本的好颜色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想到晚上留宿的事情,魏云卿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铜镜前,杨季华给她描着眉,看了一眼她的脸颊,吩咐宫人道:“脸挺红的,待会儿不需要多上胭脂了。”
闻言,魏云卿的脸更红了。
下午的时候,天色又开始阴沉了起来,魏云卿透过窗格打量着庭院,接连下雨,梅树干上长了一层绿油油的青苔,牵牛花蔫蔫儿的缠绕在上面。
树根下,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棵小小的月季红花,在粗粝树干的映衬下,显得那般遗世独立,昂扬绽放的孤艳姿态吸引着魏云卿。
她指着花,让容贞给她摘过来。
容贞去摘花的时候,傅姆又捧着画册过来了,细细嘱咐着魏云卿侍寝的细节。
“无论如何,今夜一定要成事。”傅姆郑重嘱咐道:“帝后为天下表率,乾坤合乐,才是社稷之福,这圆房礼拖得太晚了,天下流言纷纷,不利于人心稳定。”
魏云卿认真点点头。
傅姆又耐心嘱咐着,“如果陛下经验青涩的话,皇后无需难为情,可多多鼓励陛下,主动做一些引导。”
魏云卿听着,脸上又红了起来,其实大婚那一夜,傅姆已经讲的很清楚了,她虽没有正经和萧昱实际试过,可心里也领会的七七八八,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何况有着上次将做未做的经验,该碰的地方都碰过了,身体的反应是诚实的,她模模糊糊知道她想要什么。
那种暖融融的、恍若温酒滑过喉咙,直入肺腑,在腹部积聚翻腾着热浪,整个人如同醉酒一般的沉沦,思绪迷蒙。
想到这里,魏云卿仿若又有几分醉意了。
容贞过来送花,不小心看到一眼画册,立马羞红了脸,把花往魏云卿怀里一扔就跑了出去。
魏云卿拾起花,对着手持的菱花铜镜,将花簪到了发髻上。
她的脖颈也擦了一层淡淡的脂粉,那一抹花红愈发衬得整个脖子修长白腻,泛着淡粉色,光滑润泽,美不胜收。
镜中的女子,眼睛中露出娇媚的神态。
式乾殿很快派人来请皇后了,梁时在外殿跟杨季华窸窸窣窣地交谈着,然后入内含笑跟魏云卿请安,“陛下已备膳,请皇后移驾。”
“你去回了陛下,说我稍后便至。”
梁时领命,欢喜告退。
时已近黄昏了,魏云卿终于起身。
盛装的皇后起身那一刻,昏暗的房间内顿时满室生光,明艳动人。
杨季华扶着她出殿上辇,魏云卿看了一眼远处蓝灰色的天际,天色愈发阴沉,夜间恐怕又要下雨了。
想到下雨,她身上就莫名泛起湿哒哒的粘稠之意。
凤辇缓缓向式乾殿而去……
西斋,萧昱早已在静静等候着,自顾自给二人斟着酒。
看到盛装的皇后过来时,萧昱眼神一晃,仿若在水面**漾着。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魏云卿没有随意落座,而是在座前俯身,恭恭敬敬跪拜着她的君主。
萧昱微微诧异,起身走向她,扶着她的胳膊,香气飘入他的鼻中,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进房前不是该交拜吗?”魏云卿腼腆道:“陛下是君,无需拜臣妾,我拜陛下就是了。”
萧昱一笑,“既是交拜,那我也该拜。”
说完,便撩起下袍伏地而拜,向魏云卿还礼,二人相对互拜着。
宫人在一旁偷笑,人家是夫妻行房前,会在**对拜,哪见过用膳时在地上对拜的?
拜礼后,帝后方落座准备用膳。
萧昱把酒端给她,是内监准备的合欢酒,聊以助兴,二人同时饮尽。
魏云卿饶是酒量好,喝了这酒后,雪白的面容也浮现一抹红色,放下酒杯后,二人就有些局促地坐着,明明早先已经多次亲近过了,可此番真要深入,二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这大概就是近乡情更怯吧。
萧昱清了清嗓子,问她,“你想吃什么?我盛给你。”
“我……”嫣唇轻启,魏云卿眼睫扑闪着,用一种甜蜜而羞怯的语气低声道:“我不是很饿,陛下先吃吧。”
萧昱看着她那一开一合的娇唇,觉得甜美而动人,他向她贴近,香味愈发浓郁,他觉得整个寝殿都要被她的香气覆盖。
察觉天子靠近,魏云卿圆润的肩膀微微耸起,拘谨地低下了头。
萧昱凑近她细嗅香气,片刻后,把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寝殿走去,“秀色可餐,不吃了。”
西斋的帘幔被一层一层放下,红烛摇曳,光线暧昧。
屋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蝉儿有气无力地鸣叫着。
萧昱把她放到龙榻上,二人的身体一起沉入松软的床褥之间,看着那光滑润泽的雪白脖颈,萧昱忍不住将头埋入轻咬了一口,魏云卿全身颤栗,腿也蜷缩了起来。
他亲着她,手掌攥着她的裙子,肆无忌惮地品尝着她的滋味。
魏云卿出于本能的往他的臂膀上攀附,不让自己沉陷滑落,手臂缓缓勾上了他的脖颈。
很快的,萧昱突然离开她的唇,低声道:“等一下,先给你个东西。”
“嗯?”魏云卿眼神迷蒙,唇上的水迹闪闪发亮,“什么东西?”
萧昱把早准备好,放在床柜上的匣子,神神秘秘地端到她面前,示意她打开。
魏云卿脸色茫然,缓缓打开了匣子,匣子里是一套新制的衣服。
她掂起衣服一角,心想着,明明该脱衣服,他还送衣服,难不成他还想让自己穿上他准备的衣服圆房不成?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奇怪癖好?
魏云卿抿着唇,取出衣服抖落开,待她看清衣服的款式后,笑意僵在脸上。
一道闪电适时亮起,映照出魏云卿苍白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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