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两张胡饼做人情，地牢里的气氛顿时缓解了许多，薛万彻、呼延厉二人虽然依旧不愿理会朱灿，不过至少已经没有明显的敌意。趁此机会，朱灿又是好一顿与二人胡聊闲扯，话里话外都在怂恿二人积极投入到李世民的阵营当中。朱灿有此好意，薛万彻二人自然也十分清楚，只不过一时间还是难以下定决心罢了。

很快，已经快到了这日正午时分，算算时间，朱灿进入到这大理寺地牢中已经有整整一天，他刚才与薛万彻二人费尽口舌，现在只觉得嗓子快冒烟，心想一会儿那两个狱卒来了定要向他们讨一大碗水喝才是。

心中正这样想着，不远处的地牢门忽地一响，紧接着便是‘吱呀’一声开了。

朱灿见状一喜，笑着大叫一声道：“喂，两位大哥，麻烦你们去给我取点水来，这大夏天的实在口渴，还有今日的午饭也要多送些，这里可是有三个饿汉子在等着呢！”

自从得知自己是这大理寺地牢中的‘天字号’贵客后，朱灿便索性不客气起来，反正自己也没有多少天活了，既然有这福利，何不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呢？

他满心以为从地面上下来的又是昨日送饭的那两个狱卒，然而，就在外界的光线一闪过后，地牢里却忽然多出了三个人影，这三人虽然也是穿着那狱卒的衣服，不过朱灿是何等眼力，他一眼便看出这三人中并无昨日的那两个狱卒。

“咦？你们是什么人？”

心中略感诧异，朱灿开口问道，不过还没等对方回应，他便首先认出了为首那一个身材矮胖的家伙：

“嗯？长孙先生，是你？还有房先生、杜先生，你们也都来了？”

来者自然便是刚刚从那众多禁卫军眼皮底下混进来的长孙无忌三人，此时，三人一进门便听到朱灿的笑声，又见其在地牢之中平安无事，甚至还有些放肆洒脱，不由得放下心。不过一转念，他们又想到朱灿此时的处境，便更加有些悲从中来。

“呵呵，二郎，是我们，你……你还好吗？”

一声叹息，房玄龄对着朱灿强笑了一声，身后的杜如晦首先将牢门仔细关好，之后三人才一同走下地牢。

此时的朱灿已是有些意外，他事先已经料到自己入狱之后李世民等人定会想尽办法来救自己，他们也一定会设法前来探视，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动作这么快，而且还是在这防守严密的大理寺中。朱灿还记得刚才自己隐约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喧哗声，难道说上面的那些禁卫军已经被李世民他们给收拾了？

心中这样想着，朱灿不由得指指头顶上方，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不会有什么事吧？”

“呵呵，二郎你放心，我们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可惜太子殿下和你程叔叔他们不能进来看你。”

一边笑着，长孙无忌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仔细摸索半天后便将朱灿所在的牢门打开。开门之后，长孙无忌愣了半天，眼见朱灿在其中并没什么动作，便尴尬一笑道：

“二郎，对不起，虽然我们手里有钥匙，可现在还不是时机……”

朱灿自然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当即一挥手打断道：“嗯，我明白，你们先进来说话吧。”

此时，同在地牢之中的薛万彻、呼延厉二人也已经察觉到有外人进来，同时他们也各自认得长孙无忌三人。二人虽然心中疑惑这三人如何能够进入地牢，但眼下却并不开口说什么，只是静静聆听着那边的动静。

吱呀！

朱灿所在的地牢门被缓缓关上，长孙无忌三人进来后，一个总共不足五平米的小小牢狱中便挤满了四个人。这间地牢中只有一个长塌，四人莫说坐下，即便是一起站着都觉得挤。

沉默。时隔一日，双方再次见面，而且长孙无忌三人乃是费尽心机才得以进入这大理寺地牢，可是忽然之间面对朱灿，他们却不知该如何启齿，更不知该从何说起。

对于朱灿，包括李世民在内的众人有太多的愧疚，在刚刚过去的那场惊天变故中，朱灿几乎是左支右绌、前赴后继，才最终使得结局看起来相对圆满。可是事到如今，朱灿身陷囹圄，还李世民他们至今也都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将其救出，这也难怪三人会有些羞愧难言了。

另一边，朱灿的神情看起来相对轻松一些，但也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他心中也大概猜到此时的李世民等人还无力救出自己，而之所以特地挑选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这三个老家伙前来探视，便是希望这三个‘智囊’能够审时度势、探明情况，好在比不得己的情况下定下救人计策。

其实，对于自己眼下的处境，朱灿还是没有什么怨言，就连当初自己和雪娘子师徒险些被出卖，他也没有责怪任何人。然而，说到底，真正让朱灿耿耿于怀的还是发生在郑阿生、范仁平等人身上的事。当日‘玄武门之变’后，因为李世民等人的一时疏忽而导致这些曾经为他们浴血奋战的将士被擒拿入狱，而在此之后他们不但没有及时救人，反而是一味对朱灿隐瞒真相。可以说，就是这件事令朱灿心中极不痛快，也正因如此，此时的他才会和李世民等人产生一种近乎陌生的隔阂。

长孙无忌三人都是聪明至极之辈，他们起初还以为朱灿之所以如此冷傲是因为自身缘故，不过很快，他们反应过来，心想能够让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如此耿耿于怀的事情不外乎便也是‘情义’二字了。

“唉……”

一声叹息，三人相视苦笑，心中颇不是滋味。最终，还是长孙无忌打破沉默道：

“唉，二郎，我们知道你为何而恼怒，当日我们没有保护好老郑他们是有错在先，之后又对你一意隐瞒是错在后，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你，不过当初我们也是考虑到……”

话到一半，长孙无忌脸上一红，便没有再说下去。

回想起当日在秦王府中议事的场景，一旁的杜如晦紧接着恳切道：“二郎，当日大伙儿议事，是我一力主张不可将此事告诉你，其原因不为其他，只为我们众人不想看着你出什么意外。当然，事实证明我们错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多想，要怪便怪我一人吧。”

平日惜字如金之人一旦开口说话总是会让人格外

重视一些，此时的杜如晦就是如此。眼见连老杜这个千年木头都开口认错了，朱灿也不好意思再沉默，当即便低声问了一句：“他们怎么样了？”

“嗯？他们？”

房玄龄一听此言便迅速反应过来，当即道：“二郎你放心，老郑和老范二人虽然受过重伤，不过昨日我们已经将他们送入秦王府疗伤，而且是你师傅亲自为他们动刀，你该可以放心了。另外——”

话音一顿，房玄龄定了定神道：“另外，其余尚在刑部牢狱中的将士们你也不必挂心，昨日我们已经让叔宝和侯将军二人前去刑部拜访，这二人与那刑部尚书乃是多年来的交情，再加上有太子殿下的面子，刑部之人不敢为难他们。”

“不错，”长孙无忌紧接着附和道：

“昨日叔宝二人回来后便说没有什么大事，依我看，眼下陛下已经没有精力再念着他们，只需再过几日，太子殿下去向陛下求个情，他们那些人当可全部释放出来。”

三人说话的时候，朱灿一直在若有若无地盯着他们脸上的神情，以此来判断其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好在这次三人的确没有说谎，就在昨日，秦琼和侯君集一同前去刑部拜访，那刑部尚书之前便已经受过长孙无忌嘱托，当时便知道二人所为何事，因而便也很快答应下来。见过面后，那刑部尚书为免二人顾虑，还特地让秦琼二人进入刑部牢狱见了那许多将士一面，并承诺只要李渊旨意一到即刻便放人，而且在此期间定会好生优待这些将士。

当下，朱灿看出三人没有说谎，一颗暗自提着的心不由得略微放下来。不过他随即问道：

“对了，还有其他人呢？五儿如何？我师傅她现在在哪里？”

“哦，五儿姑娘并没什么，她到现在还不知你已经身陷牢狱，至于你师傅，她至今为止并没有事，我们也一直暗中派人保护她，不过……”

房玄龄言尽于此，言下之意，便是坦白说，如果雪娘子要有什么举动的话，他们即便想拦也拦不住。

朱灿一听这话便也明白过来，心中又想起雪娘子的为人性情，不由得眉头一皱。

此时此刻，朱灿不由得陷入沉思，而长孙无忌三人却不由得大为紧张起来，深怕朱灿会突然问起朱老三夫妇。因为一旦朱灿问起，三人就不知该不该将张旺失踪的事情如实相告了。

幸好，一阵沉思过后，朱灿并没有想起自己的爹娘，在他看来，此时的朱老三夫妇应该还在城外姚家村平安无事，只要没有人去通知消息，他们并不会想到自己会身陷囹圄。

从沉思中微微醒转过来，朱灿的心情就变得更加轻松了一些，对于长孙无忌三人也相对亲切起来。

“呵呵，多谢你们如实相告，”

一阵低笑过后，朱灿笑着看向三人道：“不过你们现在打算如何呢？现在我虽然身处这地牢之中，不过托太子殿下的福，还能享受到这‘天字号’牢房的待遇，这也算是苦中作乐了。好了，三位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就请回吧，这里的空气只怕并不适合你们。”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