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昊天要去的方向,正是后院的小亭。那里,曾经是他和那个女人长久驻足的地方,而且,他更想去看一下那湖,看一下那曾经暂时居住过的、享受过甜蜜温馨的地方。
后院,不知什么时候安了一道门,而此时,那门是锁着的。黑色的锁,就横在门间,仿佛一枚耀眼的黑色的铁。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黑铁色的光芒,看上去,是那么的刺眼,还有碍眼。就在烈昊天怔忡的时候,韵娘赶了过来。她一看到望着那把锁呆怔的烈昊天,连忙堆起一脸的笑,迎了上去。
她说,后院是她家主子的居所,闲人不有入内,她还说,自己的主子醉了,眼下正在休息,希望烈昊天不要打扰。
烈昊天的神色黯了一下。然后,转过了身子,可是,就在韵娘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时,那个男子,却又停下脚步,认真地说了句:“这后院,我曾经住过,而且,在这里丢失了很重要的一个人,所以,旧地重游,想进去一观,不知道,老板娘可能行个方便……”
韵娘的脸上,出现一抹难色。要知道,在这个红尘醉里,她只是半个老板,虽然在打理着所有的事务,可是,后院,却是禁地中的禁地。
而且,在她的眼里,那个年轻的主子,虽然表面温和,可是,那一身淡然冷清的气质,那宇眉之间的孤傲还有高贵,在她的眼里,早已是神祗一般的存在,所以,此时的她,虽然为面前男子的话所动容,可是,却还是摇了摇头。
烈昊天转过身去,径直回房了。要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忌讳,就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伤。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地独守的净土。
或者,他真的是料错了,如果说,那女人仍在,那么,他就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都感觉不到。
可是,这燕北之中,早已差不多被他翻了个遍,那个女人,不在彼,又去了何处呢……
转身之际,烈昊天忽然之间,想起了一样东西,便信口问了一句:“老板娘,我看到有几部马车整装待发,可是老板娘要外出么……”
或许是因为帮不了烈昊天而内疚,或者是因为这一句话对于她来说无关痛痒,听了烈昊天的话,那个美艳的老板娘,忽然之间掩口笑了起来:“哟,客官真的是讲笑话了,年关将至,生意正是最好的时候,我哪儿走得开呢?还不是我们东家……”
话说到一半,韵娘蓦地住口,她再笑了笑:“是东家要出门了呢……”一句话说完,就远去了……
看到韵娘离开,烈昊天再望了一眼那门锁,也离去了——女人,我要去何处找你……
小亭之中,洛雪隐已经醉了。只是和以往的醉不同,这个即将离去的女子的身上,透着一种浓浓的悲伤,和向宿命低头的颓废。
而这种感觉,蓝埏原来不懂,可是,现在的他,懂了。
原来,这个女子还是在担心,还是在彷徨。她在担心,那个男人的心里,生活里,早已没有自己的位置,她在担心,即便她走到那个男子的身边去,她还是当初的那个她,可是,那个男子,早已不是当初的男子。
那个男子的身后,是整个国家。肩膀之上,是整个社稷。她更怕,若她贸然出现,带给那个男子的,不是幸福,而是困扰。
这个女子患得患失,这个女子犹豫不决。到最后,当一切都随着岁月年长消失,一切,都被岁月的尘沙湮没。她更害怕,为爱私奔的她,为爱付出一切的她,会变得不再是自己。所以,在取舍的端口,她选择了逃避,选择了退缩,选择了将结果留给以后,将决定留给以后……
蓝埏忽然苦笑起来。
这尘世里的人,哪来的这么多的担忧,哪来的这么多的烦恼啊……
就如他爱这个女人,爱了,就爱了,发现不能相守,便选择守护——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一切,足矣。可是,人心之贪婪,原来却是无止境的吗……
蓝埏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上前,想要抱起这个女子,可是,就在他的身子,就要俯下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又醉了么……”
那声音,低低的,柔柔的。仿佛轻风,仿佛细雨。在这冰雪寒夜里静静地听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还有关怀之意。听得出,那是红尘醉的老板娘,韵娘的声音,她正站在蓝埏的身后,望着那个最近,几乎日日醉,夜夜醉的女子,韵娘的心里,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
听得出,这叹息的意味,只是,蓝埏对人,向来疏漠,洛雪隐不在的三年,他更是很少和人交谈,所以,听到身后的关心,他只微微地点了点头:
“嗯……”
他一边应着,手又再伸长了一些,想去抱这个烂醉如泥的女子。韵娘犹疑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她再上前一步,开口:“刚刚,来了一行人……”蓝埏的手,忽然之间,就顿住了。
他当然明白这一句话的意思。事实上,这红尘醉里,每天都有不同的客人造访。可是,对于韵娘这些看透世间人情的人来说,从来不需要蓝埏,甚至洛雪隐出马,而此时,她重申般的话,却令蓝埏,静静地沉默了一下。
他的手缩了一下,又再伸出。然后,他微微地点头:“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听得出蓝埏的语调有些奇怪,韵娘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再躬了躬身,去了。
听着身后的脚步,踩在碎雪上,渐渐远去,蓝埏慢慢地站直了身体。亭外的雪,还在不停地落下。有寒风呼啸着吹过,冰冷无比,可是,就在这一霎那,蓝埏去觉得,自己的心,甚至比这亭外的雪,更冷,更冷。
那个人,还是来了……
那么,这最后的一个除夕,这女人,终于等到了,不是吗……
守得云开见月明啊,该来的,终于来了……
从此,他就要醉眼看别人成双,然后,一个人,尝尽孤独了么?蓝埏望着亭外,雪片飘落,仿佛雨帘一般,斜斜地落下,那一幕雪帘,隔开了人心,隔开了怀念,却始终都挡不了走向对方的脚步。
可是,他呢,是否注定,要一生孤独?
蓝埏忽然间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他松开尝试抱着女人的手,然后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该来的,始终都会来,那么,他至少可以先会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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