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些恭维之词,洛雪隐不屑地暗中扯了扯唇,看来,拍马屁之风,自古有之,可是,如此庸俗的言辞,那个太子也不作声,可想而知,那个太子一定是个庸俗的人。
高台之上,灯影闪闪。年轻的太子埋头坐在灯烛的暗影之下,沉默如水。
“殿下,我军一雪前耻,属下建议,我烈焰应该乘胜追击,一捣黄龙……”台阶之下,有将领捧过酒来,对着年轻的太子大声地宣誓:“有了殿下的带领,我们必将踏平燕北……”
“对,乘胜追击……”
“对,一捣黄龙……”
“对,踏平燕北……”
宣誓仿佛是潘多拉的盒子,一经打开,便再也无法关闭,众将神情激昂,纷纷请命。
可是,年轻的太子,对于这些恭维,还有请求,却是置若罔闻。脸上,也仿佛没有一丝喜悦的样子。整个席间,他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喝酒,眸光冷定,神情莫测,仿佛,那些胜利,并不是他想要的,而他想要的,却是手心,再也握不住的东西。
所有的属下都上来敬酒,所有的人,都在说着恭维的,以及奉称的话,可是,年轻的太子,依旧面沉如水,没有一丝表情。甚至就连手里的酒,也在恍惚之中,经常都忘记了要放到口里去……
洛雪隐一边斟酒,一边侧耳细听,然而,下一秒,那个被人奉称成天人一般的年轻太子,却撇下众人,飘散而去……
斟完了酒,洛雪隐将酒壶摆在一侧,然后低下头来,悄然无声地后退,想要追随那个年轻的太子而去。
就在这时,年轻的太子微微抬起头来,眸光正对上了前方的帐门,洛雪隐在电光火石之间抬头,却赫然地看到一张冷定冷酷的、一张俊逸飞扬的,一张嚣张得什么都不看在眼内的,面无表情的脸……
而那张脸,赫然就是……
烈——昊——天……
有一刹那,洛雪隐呆在原地,心里,有无数和急流呼啸而过,她张了张唇,却什么都说不出,灯火映照着那张她朝思暮想了一月有余的脸。此时,他就在她的面前,就在一个伸手的距离,可是,她却觉得,两人间的距离从未试过如此的遥远,遥远得,犹如云泥之隔……
刹那间,满室的欢笑,她都听不到了,只有烈昊天的微微侧过去的脸,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耳边仿佛传来世人的嘲笑,嘲笑她真情错付,嘲笑她有眼无珠,是啊,她真情错付,她有眼无珠,霎时间,她想笑,却又想哭。
烈焰国的太子,烈昊天,和她一起对饮浅酌的酒友烈昊天,那个为她挡下滚水的烈昊天,那个在她伤重时,脸皮厚厚地对她说着:“你若好了,我便让我看回来”……的烈昊天,那个对她说着“我爱你”的烈昊天……
过去种种,如浮云,原来,那一切,都是假的,原来,那些身份,那些温情,都是假的,原来,在这个人的生命中,爱都可以是假的……
那么,她甚至不愿意猜测,那毒,可是他下的,那刺客,可是他派去的……那么,他又何必救她,何必用她的血,来换这廉价的信任……
原来,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要接近她,揣测她的性格,摸清她的底细,原来,他说爱她,仍旧不过在利用她,仍旧不过是想做最后的欺骗……
原来,那过过往,那些誓言,都不过是假的,而现在的他,烈焰国千尊万贵的未来的主子;她在战场上强有力的对手;他在万人之上接受众人敬仰的样子,才是真的……
烈昊天,你真残忍……
可笑啊,洛雪隐,你仗着自己穿越而来,有着比这些古人更丰厚的人生经历,你仗着自己比别人多知道了那么一点点的东西,所以,就觉得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是,一个接着一个打击,终于使她明白了,原来,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自己,也终究敌不过心魔的侵蚀,原来……
洛雪隐,你错了……
那么,就让她,再一次的,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心,不可抑制地搅痛起来,洛雪隐咬紧牙关,才不至于愤怒出声。然后,灯光的暗影之下,一身兵士衣服的洛雪隐,迅雷不及掩耳地转身,然后踏着烈昊天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帐外走去。
这个时间,已是深夜,繁星满布,明月皎洁。洛雪隐低下头去,和烈昊天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以令站岗的兵士觉得,自己就是他的随从……
营帐之内,欢笑还在继续,那一场欢乐宴,想来不到黎明,是不会结束的,可是,烈昊天非但不觉得开心,而且越来越觉得,胸口更加的烦闷起来。
原来,那个女人,早就变成了他心尖上的肉,他口里的牙,她痛,他也得痛得,她难受,他也得陪着……
风送来帐内的酒气,烈昊天却只想走得更远,更远。远得脱离这一片天地,远得,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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