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尚在思索中,忽而那人道一声:“奴才得罪了!”话音刚落,惊鸿只觉得有黑布兜头而下,只瞬间她便被装了进去,被人提着一路狂奔,忽而上了高空,忽而又落在平地上,她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可见速度之快,但她竟不觉得颠簸。
惊鸿躺在黑布包里,心想,不知另几位妃子如何,而她恐怕是有史以来入宫方式最奇特的一位……不坐轿、不坐辇,没人迎接,反而像是被绑架般套进袋子中,叫一个宫人扛进去的。
那人扛着她一路行至宫门外,忽地守门侍卫走上前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只见他自怀中拿出那枚令牌,几位侍卫慌忙跪下,“属下该死!”
“都起来吧。”他语音淡然,无意逗留,便迅速扛着惊鸿而去。
且说别的几位妃子,却也早在夜半时分分别被皇宫所派之人劫走,进了这宫门,五个人,随机分放在五个方位,有专门的嬷嬷和太监宫女伺候打扮,只等天亮,惊鸿却是最后才来。
被带进了一间屋子后,黑布被掀掉,光线刺得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只见满屋子的人,众人似乎对她的出场方式颇感意外,但毕竟是皇室的宫奴,懂得分寸,不过片刻,各人眼中皆是一片淡然之色。
带她来的那位公公已经离开,一位领头嬷嬷走上前来,对她微微施礼:“从现在起直到夜里,除非皇上吩咐小姐开口,否则你一句话也不能说。”言罢也不等惊鸿应声,便挥了挥手,只见两个宫女便过来替她脱衣,另有两名宫女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大红喜袍迎了上来。
惊鸿只得像木偶般被这群人摆弄,发髻却没有拆开,只是卸去头饰,为她换了宫中的饰物。
从头到脚装扮一番过后,脸上被人蒙了一层红色面纱,而后嬷嬷才拿着大红的盖头替她盖上,这一系列折腾完后,天色已破晓。
门被推开,有人询问:“好了吗?”惊鸿没有听到嬷嬷的回答,却被几人搀扶起来,出了门,进了一顶大红色的轿子,与此同时,对面的门内也走出一人,可是没有人知道,这里会是慕惊鸿,就好似也没有人知道,那一头是谁一样。
两顶轿子从两个方向离开,最终在凤栖国皇宫的华音殿前汇合。与此同时,其余三个方位,三顶轿子亦缓缓向华音殿而去。
惊鸿闷闷地一把掀掉盖头,觉得这皇帝也太会玩了,这哪里是玩游戏?简直就是以折腾她们为乐嘛!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做什么,这才大清早,若是到晚上,她不饿死也得憋死。
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子终于放下,可轿子外却有人低声说道:“小姐在轿子里便可,无须出来。”
惊鸿只得老老实实待着,听着外面有太监高唱道:“皇上驾到……”忽而寂静的周围爆发出如潮的呼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惊鸿吓了一跳,猜想着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只听有人高声道:“众卿家平身!”惊鸿的心微微一颤,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而后便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叽里咕
噜说了一长串的话,大概意思便是经钦天监推算了吉日,今日皇帝同纳五妃,此等喜事当普天同庆!而后便是教诲后妃要谨遵妇德,为皇帝分忧,充裕后宫、孕育皇嗣、福泽绵长之类的话。
话音刚落,即使惊鸿在轿中,却也听到有声音窃窃说道:“自古以来不是纳四妃?怎么会是五妃?”
“莫非是高公公念错了?”
“不会不会,高公公虽然年长,却很是谨慎仔细,绝不会出现此等错误!”
“这第五位妃子究竟是谁?从前并未听说……”
惊鸿直觉得脸发烫,好似自己是破坏了人家夫妻感情的小三!哦,不对,让她数数,一、二、三、四……嗯,原来她已经排到了小五!
而后听到一个洪厚的声音又开始碎碎念,她想,按规矩这位应该是礼部尚书或侍郎了,那些话罗罗嗦嗦,他听不进去,直到最后才说到了重点:
“今吾皇同纳五妃,乃姜家女玉茗,乔家女芷柔,慕家女婉如,岑家女洛雪、慕家女惊鸿!分封为……玉妃、柔妃、婉妃、洛妃、慕妃。”
洪厚的声音还在继续,周围依旧寂寂无声,可惊鸿却觉得这寂静里挟裹着可怕的聒噪,仿佛炸开锅一般的人声鼎沸,仿佛每个人都在议论不休,甚至那些嘴脸她都一一看得见,这一种怪异的氛围,沉默的尴尬,让她觉得心中烦躁!
仪式还在进行着,惊鸿在轿中颇为不安,实在搞不懂这个死皇帝在想什么,为什么当初不干脆一次性下旨,却用什么狗屁密旨,这下好了,她得被这天下人嗤笑死!
册封大礼之后便是祭天仪式,百官朝拜着,慕谦只觉冷汗涔涔,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些明白皇帝的用意……可他,又不完全确定,想到这里,不禁凝眸看向高台之上那明黄的身影,心中一叹,他此举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早已谋略万全?
正这时,忽听侧后方一声轻笑,“丞相大人没事吧?”
是吏部侍郎姚世仁,他镇定下来,回以一笑,“姚大人何出此言?本官没事。”
姚世仁眯眼一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慕谦本以为他的话到此为止,谁知他忽而一声“对了”,他又抬头看去,只见姚世仁一双眯得仿佛线般的眼里满是笑意,可那在他看来,却满是狡诈与陷阱。
“对了,忘了说一声,令爱好手段!”
姚世仁此言一出,慕谦身旁的官员不由得将头微抬,看向了慕谦,慕谦的神色不变,而姚世仁却笑得愈加云淡风轻,又道:“一门两妃,风头正盛,下官们日后可都要仰仗慕大人了!”
慕谦微微一笑:“姚大人此言差矣,我们都该仰仗的是皇上才对,我虽居高位,可终究还是在皇上的脚下办事,姚大人高抬慕某了。”
姚世仁似乎有些意外,但见慕谦始终笑望着他,脸上惊诧之色过后,他也笑了,又准备说什么,这回慕谦却没给他机会:“祭天大典当严肃,姚大人若不嫌弃,待晚几日,本官请你来府上做客,如何?”
姚世仁听
到这话,再也笑不出来,微微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慕谦脸上的笑始终挂着,可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笑越来越浮,越来越浮,而他眼中的戾气却忽而见长,他轻轻扫过身后之人,见众官员此刻都埋着头,并无异动,这才缓缓回头,埋头不再言语。
慕谦右侧,虞风澜始终低着头,嘴角却划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来。慕谦左侧,大将军乔磷脸色铁青,姚世仁微微侧首看向乔磷,却并未见到预期的笑,反倒是那一眼恨不得捏死他的怒气让他微微一怔,连忙颔首不敢再动作。
气氛尴尬了下去,祭天仪式繁复,许久都不见结束,而这尴尬就在漫长的等待中消沉着。
不远处的高楼上,凌戈寻神色凝重,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茶,看向祭天处,眸中一抹利光扫过。
“这位是……沧央国太子殿下?”
忽而一声问候,将他的思绪牵回,只见眼前立着一身黑衣锦服的男子,一副询问之色望着他。
凤栖国地处中原,国人身形并不多见如此高大的,独孤翎却是个例外,而眼前这人,也是个例外,此人眉眼间与独孤翎有几分相似,但却有着细微的不同之处。
在凌戈寻看来,独孤翎更深沉,明明是一头狮子,却很懂得收敛锋芒,若非交锋,无人会想到那么一个看似温文儒雅的男子,竟会有那般的狠戾决绝。
而眼前之人,看似微笑,可笑不达眼底,且一双眸子似利箭,普通人若对上,只怕会胆寒,此人绝非善类。
想到此,凌戈寻微微颔首,依旧面无表情地道:“阁下应该就是曾经的宣王、如今的天灵郡王、独孤千城?”
没想到他会不答反问,而且颇有些不近人情,独孤千城眸子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瞬,便立时调整到最佳状态,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一掀衣摆,在凌戈寻这一桌坐了下来。
见凌戈寻看向那处,他亦看向祭天那处,笑而不语,两人皆沉默。
孤独千城身后一个“侍卫”急忙上前替他斟茶,独孤千城无意地瞥了她一眼,却见她神色不悦,不住地用眼神示意要他走。
他在心中苦笑,对卫子娴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露出破绽,卫子娴只得颔首退去了他身后,眼睛却瞪着凌戈寻。
独孤千城自然知道卫子娴在想什么,却默不作声。
这附近几座楼里,均是各国前来朝贺的使臣,也有像沧央国般由皇子前来。他转了这几座楼,还从未像现在这般受过冷遇!
可他知道,如今的他,只得忍,况且他也曾听说过,沧央国太子凌戈寻,生来便性情冷淡,寡言少语,不苟言笑,这样的人若是从前,他必不屑,可他深知自己已今非昔比。
忽而,凌戈寻回头,“听说按照你们凤栖国的惯例,不久的将来,会在这五个人中选出一位,做五妃之首。”
独孤千城微微点头:“是有这样的惯例。”
凌戈寻忽而定住身子,认真地看向他:“那么依三皇子之间,这五位间,会是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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