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妹睁开了眼。
未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只觉得身子轻轻的,悬浮在空中似的,四周不再是刺骨的寒冷,而是暖洋洋的,像那在牡丹殿的百日中,倚在那个男子怀里一样……
她梦见了那个人。
他哭着说,他不会再离开她……
她恨他,恨他骗了自己,冒充了祁冠宇的身份接近自己,恨自己竟然被骗了,还一无所知,恨他,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了自己……
她有多恨祁冠宇,就有多爱他。爱他的好,爱他的温柔,爱他默默的陪伴……
她是爱着他的啊!在王宫中,她最无助的时候,那险些被冰封住的心,因为他渐渐融化柔软,他拉着自己的手,温柔地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唤她的名字,昏迷朦胧中喂她喝药饮水……吻她,说以后要带她离开,再也不踏入王宫半步……
她张了张口,嗓子红肿痒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阿默……”
“小舞?”男子惊喜地扶起她来,激动地手有些颤抖,“你醒了?你看看我……看看我……”
她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却看见了和祁冠宇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忍不住挥手推开,恍惚中似乎扇到了男子的脸上,自己也失了平衡,撞到了冰冷的墙壁。
“不,别,别靠近我……”她忍不住发抖,从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你,你走……”
“小舞……”
男子伸手想去触碰瑟瑟发抖的女子肩膀,终了还是瑟瑟地收了手,担忧地起身,喉结滚动,眼神暗淡了许多,温和道:“你别怕,我,我不是他……”
她只是闭着眼,不敢再看他一眼。她恨得周身战栗,想了无数次要杀死的人,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不敢看阿默……
她怕失手杀了他。
他不是那个人,只是和祁冠宇很像。她不能伤了救她的人,但是却忍不住害怕恐慌……
那张脸,犹如噩梦,阴冷鬼魅,在眼前挥之不去。
嘲笑着她,有多愚蠢。
她为何会鬼迷心窍,爱上那么个人,明知等着她的是条不归路,还是毅然决然地踏上去,就因为他伸出了手……
哪知道,一转身,他松了手,她就堕入悬崖万劫不复。
至今她仍然不知道,只这颗心,会不管不顾地向着他,哪怕他伤了自己,背叛了自己,利用自己……
明明,她隐约都知道,天下茶庄的情报那么明确,不利的证据条条都指向他。
她却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固执地相信他,至少不会害自己,不会害了自己的亲人……
“空有牡丹倾城色,无人来看空妖惹。机关算尽终心冷,物是人非恶鬼还。”
她自嘲地冷笑。当日李子然的预言,果真应验了,不愧是阴阳家的独子……
物是人非恶鬼还吗……
陆小妹冷笑,摸着包裹得如粽子一般的脸,虽然看不见,但也可以预料是何等惨况,她如今不就像鬼一样?
“喝药了!”
诗婉重重地将药碗落在桌子上,不满地看着榻上的女子,这个女人简直好坏不分!公子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她三天三夜,一醒来,不道谢不说,还扇了公子一巴掌。若不是自己端着药碗,不便阻拦,早就上前了……
陆小妹转身,正迎上了诗婉怨怼的目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愿理会辩驳,默默地背对着女子躺了下来。
“你怎么……”诗婉刚欲上前数落女子两句,肩膀多了阻挠的重量,一转头,就愕然呆住,“公,公子?”
“她刚醒来,受了些惊吓,得罪姑娘了,姑娘先离开会好么,我喂她吃药……”
“没,没什么……”诗婉惊慌地退出了门。刚刚她吓了一跳,公子,为何戴上了银色假具?
阿默端了药碗,坐在了榻边,拍了拍女子微颤的肩膀,哄劝道:“小舞,你,看看我,嗯?”
陆小妹疑惑地转过身,呆了半晌,扑入男子怀中:“阿默……你去哪了?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不怕,不怕了,嗯?”
男子声音哽咽,揉着女子的鬓发,下颌抵在女子头顶,“我只不过寻法子带你出宫走开了会儿,你这……急性子……说好了要等我的,一转眼就不见了……你知道我多担心,找你的时候,我都在祈求老天,别再带你走……以后不再乱跑了好不好?我怕下一次我真的找不到你了……”
“阿默……”陆小妹颤抖着手,抚过男子脸上的银面,“你别摘下了……我怕,我把你认成了他……伤了你……”
“好……”
阿默哽咽道,“你说什么都好,要快点好起来,宝宝平安无事,也等着你呢,乖乖地喝药,嗯?”
“嗯……”
她听话地喝光了阿默喂她的药。药是苦涩的,可如今也不觉得苦了。
她闭着眼睛,此刻什么也不想,有阿默在就够了,她太累了……
“再睡一会儿,你身子太弱……”阿默拉她躺下了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去熬粥给你吃,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别担心了,嗯?”
“嗯……阿默……”她一阵困意袭来,在阿默身边,她总是能安心。
在睡着前,她拉住了男子的手,“阿默,别骗我……无论如何,别骗我……”
男子哽咽着问上了她的眼,拉着她的手,直到她沉沉睡去,才起身,心痛地拂过女子的脸,“小舞,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不再伤你?我和他,是同一个人……他伤你的,就是我伤你的……总有一日你知道真相,会恨我,可是现在告诉你,你会不会彻底垮掉……”
“我不能再看你受伤……我该怎么做才好……”男子红了眼,“再等等……等你好一些,等我们的孩子平安出生……总有一日我会告诉你真相……但不是现在……我不能看你再这样痛苦了……”
门外。
“婉儿,过来!”袁老远远望见诗婉立在门口,招手唤女子了来。
“师父……”诗婉红着脸跑了来,担心自己偷听被师父看了去,忙拉着老者,“师父怎么了?”
“你啊!”袁老伸出手敲了敲女子额头,“我们只是医者,别整日想写有的没的!好奇心会害死人!我交代你的方剂背好了吗?整日就想写没用的……”
“师父……”诗婉捂着头,不甘心地撇嘴,“那两个人什么来头啊!您这么紧张!”
“刚说了让你不要想写有的没的!”袁老看着女子,摇了摇头,“不是自己的,就算是争取了来,也还是会离开你,他不是你的良人……早点断了这念想……”
“师父,”女子被师父察觉了女儿家的小心思,脸微红起来,但被挑明了,反而少了些羞涩,直视着老者道:“那女子配不上他!”
“配不上?”老者冷笑,“是那男子配不上人家才是!不过都是痴心妄想,到头来惹下的桃花债,都要自己还!”
“师父?”
“家里的药草不多了,去城里买些来吧!”老者拍了拍诗婉的头,语重心长道:“记住了,办好自己的事,别管没用的,贪心,迟早会害了自己……”
诗婉懵懂地出了门。
采办好了药材,准备出城回家。
然后,她就看见了城门上贴着的通缉令。
那女子……真是美……画中仙,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被通缉的女子画像边,贴着另一张告示。
缉拿出逃的弃妃尚筱舞,怀着三个月的身孕,榜上说是野种,说她是祸国的煞星……
诗婉撇了撇嘴,果然红颜祸水,刚通过了守卫的检查,她的视线却被告示上一句话吸引,迟迟未能移开目光,迈不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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