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笃笃!
黄昏,夕阳的光辉照耀在长安城上,令这座略显沧桑的城池染上一层近乎鲜血的颜色。不同于以往,今日的长安城门早早地便已关了,夕阳余晖之下,只见城中每个城门内外都站着一排排甲士,这些甲士个个神情肃穆,即便在面对一望无际的原野时也表现得异常郑重。
城西金光门,这是长安城正西方的一座城门,将城中的百姓驱散之后,一队约五十人的将士还在城外近百米之外缓缓地巡逻。
忽然间,一阵轻微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一队将士立即脸色大变,齐齐看向正西侧。
“什么人!今日城中戒严,所有百姓都不得擅自出入,你不知道吗!”
一声低喝,领头的队长在惊疑之下带领众人向不远处缓缓走去。
没走几步,众人已经见到了令他们骇然变色的一幕,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匹颇为高大的战马,这批战马毛色纯亮,想必应该是一匹罕见的良驹,不过此时它的身上沾满血迹,就连周身上下也cha着几支刺目的羽箭。
一队甲士将目光投向了马背之上,赫然,他们见到了马上坐着两个人,这二人的身影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之下看得并不清晰,模糊可以分辨是一男一女,而且这二人身上也都赫然cha着几支羽箭,看样子已经是身受重伤了。
“不好!来人!戒严!戒严!!!”
一声惊喝,见此情景,领头队长立即大声呼叫起来,他虽然只是一个看守城门的小角色,但是今日城内一系列不寻常的事情让他感受到某种去而未散的风暴,尤其刚才顶头上司下令彻夜守城,这更是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见到马匹上的那一男一女,领头队长隐约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什么,他很快下令让部下包围过去,并不断扬声警告那二人不许靠近城门。
很快,一名守城甲士似乎发现了什么,当即一声低呼到:
“头儿!这二人全身都是伤势,似乎已经死了!”
‘扑通’一声,甲士话音未落,马背上的二人便身子一歪,齐齐从马上摔了下来,只不过即便在此刻那二人中的男子还是没有松手,双手死扣,紧紧守护着那女子。
隐约地,一道低微的话音从那名男子口中传了出来:
“师傅……师傅再坚持一下……到长安了,我们很快就到长安了……”
仅仅是这一句模糊的呢喃声之后,那男子便神情一松,似乎是昏迷了过去。
领头队长缓缓走到马匹附近,他的目光在这对男女身上仔细观察了一遍,随即脸上便浮现出一丝异色。凭借曾经在战场上的经历,队长可以看出这一对男女一定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并从敌人手里脱困逃出,不过纵然如此,重伤再加上精疲力竭也让他们二人濒临极限,最终才倒在这长安城门外。
“这一男一女经历大战,生死相依,只怕绝不是寻常人物,莫非他们二人便和今日城内的变故有关……”
心中虽然闪过一丝怜悯,不过领头队长没有犹豫,当即便冷喝一声道:
“来人,这二人没死,将他们先行拿下,严加看管,然后立即派人前去通知京兆尹!”
“是,头儿!”
一声答应,几名甲士这就要上前将那一对男女抬起来。然而就在此时,众人只听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似乎是有大批人马向长安城赶来。
众甲士再度变得万分紧张,很快,他们便见到一骑约三百余人马从正西方赶到,领头队长仔细看下,不由得神情疑惑,原来他发现这一批人马其实并非一伙儿,其中人数较多的一批约二百余人在前奔驰,而另外数十人似乎在后紧紧追赶。
此时,领头队长隐约想起什么,当即神情一凛,向远方恭敬道:
“原来是皇
宫中的禁卫军文将军,将军出城一日,末将不知您会在此时赶回!”
“哼!不必多言,速开城门,我有陛下手谕,随时随地出入城门!”
一声低喝,为首一名身穿精致铠甲的中年汉子向那领头队长说起来,其手中还握着一卷金黄色的皇家手谕。话音一顿,这中年男子目光瞥向一旁倒地的那对男女,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神色来。
“还有这二人,他们是朝廷重犯,也给我一并带走!”
“是,是,是!”
对于皇宫禁卫军将军的命令,区区几个守城甲士当然没资格反对,不过此时的领头队长不由得心中犯疑,他还记得几个时辰前这一伙儿禁卫军奉当今皇上之命出城办事,那时还是浩浩****近千人的队伍,可是一转眼间,这一批禁卫军竟然只剩下区区二百余人,也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在犯疑之际,远在后方的那数十名骑兵也很快赶到,见到为首之人,领头队长急忙又是一声赔笑:
“呵呵,原来是长孙先生到了,您放心,小的已经为您等候多时,就等您回城了。”
“嗯。”为首一名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点点头,还抽空向领头队长笑了一下:
“呵呵,多谢齐队长了,今日劳烦通融,日后必有重谢。”
“不敢,不敢。”齐队长急忙受宠若惊道。
一众骑兵,两批人马,此时赶到长安城外的无疑是文将军等禁卫军以及长孙无忌的秦王府将士了,至于先前那一对男女,自然便是朱灿和雪娘子师徒。
就在刚才,远在长安城西二十里之外,朱灿心中怀恨之下终于将李建成斩于马下,他那最后一记飞刀准确无误地落在李建成的眉心处,让后者再无生还的可能。
心中一块悬浮的大石终于落下,那时的朱灿心急如焚,只想着奋力赶回长安城为雪娘子治好伤势,他知道只要在几个时辰内赶回长安,那么雪娘子所受之伤对自己而言不过是小意思,可是一旦拖延日久便很难说了。
顾不得什么玄武门之变,亦顾不得雪娘子的特殊身份,朱灿只顾着一路催马狂奔,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长安城。只是,朱灿忘记了自己也早已身受重伤,在刚才奋力击杀李建成之际他被数支羽箭射中,一路上鲜血飘洒,惨不忍睹,最终在即将入城之际便也无奈昏迷了过去。
此时,朱灿师徒二人可以说都是命在旦夕,而等到文将军和长孙无忌二人赶到之际,看到的便是他二人昏倒在地的一幕。
因为保护李建成不周致使其最终丧命,文将军一路上都是肝胆俱寒,他不知因为此事自己会受到李渊怎样的惩罚,尤其若让凶手逃走,那便更加是罪无可恕了。
念及于此,文将军心中对朱灿师徒二人痛恨无比,他这就打算将二人带入宫交给李渊处置,这样一来,自己也可算是将功补过。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被后来赶到的长孙无忌拦住。
李建成死后,长孙无忌心中放下一块大石,不过他眼见朱灿师徒二人性命攸关,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当下,只见他拦住文将军道:
“将军且慢,这二人身份特殊,还请将军交与我们来管。”
“什么!”
闻言,文将军大怒不已:“长孙先生荒谬!此二人乃是犯下泼天大罪的恶徒,本将军定要将其交与陛下亲自审问,难道你们连陛下的命令也不听吗!”
“非也,将军此言错矣,”
长孙无忌笑起来道:“请问将军,这二人究竟犯下何罪?”
“你明知故问!他二人杀害太子殿——”
话到一半,文将军终于是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他看到长孙无忌脸上饶有趣味的笑容,不由得感到一阵脊背生寒。
冷笑一声,长孙无忌淡淡道
:
“将军仔细想想,这二人固然杀了人,不过其所杀之人不过是今日扰乱宫廷、意图叛乱的逆贼而已,如此说来,他二人又有何过错?况且,这二人与当今太子殿下颇有渊源,无忌乃是奉了太子之命才要带他们二人回去协助调查的。”
“混账,你们——”
文将军原本不善言辞,再被长孙无忌这一张利嘴一挤兑,便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一时间,他只是用手指着身后李建成的尸体,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反驳。
冷冷地,长孙无忌冷笑一声道:
“呵呵,我知道将军要说什么,今日之事毕竟是陛下亲自交代你的任务,你若完不成必然要受到责罚,不过将军你细想,事到如今,究竟那人该不该杀,他是死是活,哪一种结果对将军更有利,或者换言之,眼下宫中局势已定,纵然你能将那人救回去,难道你就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嗡’的一声,长孙无忌的话令文将军脑袋一蒙,不由得愣了起来。的确,事到如今他自己也开始试想,刚才若自己真的将那人救下来,以其一贯的为人,难道他会对自己有什么恩惠吗?眼下宫中形势大局已定,所有人几乎已经将现太子当做未来继承人,在此时刻,自己即便遵从当今陛下的命令便能够扭转局势吗?
当然,最重要的是,此刻那人已死,自己又何必为了一个死人而和未来的皇帝作对呢?
缓缓地,文将军已经将嘴边将要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见状,长孙无忌眉毛一扬,不由得温和笑起来:
“呵呵,文将军是聪明人,事到如今你已是无能为力,想必陛下英明,是能够谅解你的。还有,这件事说到底只是陛下一家人的家事,我们众人还是不要过分参与的好,将军放心,今日之事过后,太子殿下定然对你感恩戴德,想必将军不会不知道,殿下他可是一向以重情重义、知恩图报而闻名天下的吧……”
犹如最后一颗定心丸一般,长孙无忌的话令文将军彻底安下心来。
犹豫片刻,文将军猛地一挥手,这就下令让众多禁卫军向城内走去。
临别之际,文将军看向长孙无忌,最后笑了一声道:
“好,长孙先生,今日之事就先依你,这二人你先行带走,而我则将那人带回,到时陛下若问起,我便说我在荒郊野外之中找到他的尸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也不要将陛下当做是糊涂之人,假若有一日此事揭发出来,就要看你们自己能不能瞒得住了。”
话音一落,文将军将缰绳猛地一拉,回城去了。
此时,长孙无忌的脸上僵硬了片刻,随后他也不再多想,而是急忙下马查看朱灿二人的伤势,末了才郑重吩咐一声道:
“卢侍卫,你这就速速将这二人带进城,记住,要秘密送往原秦王府,不可让任何人发现!另外,速速派人将此事告知殿下,并请他在宫中请御医出来,一定要想方设法保住二郎的性命!”
“是,先生!”
一声答应,卢涯即刻将朱灿二人的师徒扶上马背,随即带了几个人缓缓入城。
卢涯等人离去后,长孙无忌站在原地呆想了片刻,等到回过神来,才笑着看向一旁那些守城门的甲士们:
“呵呵,诸位兄弟们辛苦了,你们如此尽职守城,日后朝廷定有奖赏。对了,齐队长,我记得当年你是东征洛阳时的功臣老兵,这么多年来——”
长孙无忌还未说完,那齐队长已经抢过话头道:
“先生不必多言,当年殿下对我们众兄弟的恩德大家誓死不忘。时间不早了,小的们也该要关城门了。”
不约而同地,整整一小队甲士都表现一种对长孙无忌漠然无视的神色。
见状,长孙无忌笑着点点头,这才进城去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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