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陆小妹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领头的女官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猛地推了陆小妹一把，呵斥道：“发什么呆！轮到你献舞了！”

虽然被推得一踉跄，险些摔成狗吃屎，依然没能影响陆小妹的好心情，整了整舞裙，笑眯眯地向推她的女官挥手，“是是，女官大人，小女子这就上场，您稍安勿躁，生气容易肝郁，肝郁容易长斑啊！”

女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满是雀斑的脸，回过神来想骂她多管闲事的时候，陆小妹已经飘上了大殿。女官费解地捡起一双绣鞋，疑惑地盯着大殿上的赤足女子。

歌舞交替数次，众大臣们并未在意新来的独舞者。热闹的劝酒声不断，再加上之前的群舞稀疏平常有些无趣，丝竹声还有些大，大臣们的说话声自然也大了些。大殿上一时间竟有些熙熙攘攘。

见到陆小妹上台，方姑和权倾陌也停止了互瞪眼睛，将目光投向了大殿中央的陆小妹。

陆小妹觉得脚底一凉，这才发现，脚底的地板原来也是的红白拼接玛瑙地板。

十萧真的有钱……红月岂不是他第二个王宫？

还没来得及估算出十萧的国库里究竟有多少钱，丝竹声便响了起来。陆小妹一心只想着一会儿怎么脱身去寻尚阳，并没留神在座的几位人眼神的变化。

陆小妹的出现在方姑和权倾陌的意料之中，所以并未怎么惊讶。祁宇默已经事先与她接触，再加上十萧的密报，自然比方姑他们了解得更细，理所当然地看她起舞。几位王之中，最吃惊的莫过于容宇。

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翩翩起舞，容宇端着酒盏的手一僵。那样的明眸，那样的身段……

像，太像了！

容宇再次望向玄武王，之前以为是那个不告而别的女子，却怎么看都觉得不一样。虽然凤冠红袍很有王者的气势，可总是和他记忆中那几日相处的女子有些差异，而且掩着脸……

原来是个冒牌的。

“王……这个女子……”一旁的宋承小声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中央旋转的女子，“这个女子……”

容宇有些吃惊，笑问，“你也看出来了？”

“是啊，属下虽然不懂歌舞，可也能看出来，这个女子舞得真好啊……”

容宇哭笑不得地摇头，继续饮酒，心想宋承这小子眼光不错，眼力也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余光冷冷瞥向青龙王，见刚刚一直像隐蔽在草丛中的野兽一样瞪着自己的祁宇默此刻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女子，容宇几乎可以百分百地确信，大殿中央的那个翩然舞姬，就是救了自己的那个女子！她才是真正的玄武王！

因为与祁宇默为敌，那么关于他的一切传闻容宇自然是不会错过的。更何况在距离青龙国并不远的朱雀，早就在当初瘟疫肆虐的时候，关于祸水宠妃的传说就已经在市井中传播开来。

一年的交手，容宇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摸清楚了祁宇默的性子。祁宇默那样占有欲极强的男人，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在千里之外而不得相见？既然已经选择离开尚筱舞，那么二人就应该已经陌路，拉拢距离朱雀甚远的尚筱舞也没什么用……

但是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容宇冷笑，原本以为今日一来，没什么好事，却发现这样一个秘密。同为男人，容宇自然知道，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的男人，会是什么神情，纵然祁宇默面色冰冷，也掩藏不住眼底的炙热。

再次打量眼前的女子，容宇不由地越看越痴迷。与自己初遇之时那略带顽皮慵懒的女子不同，第一次看见她起舞难免也有些吃惊。这样的舞姿，旋转而起的裙摆，时隐时现的秀足，仅露出的一双明眸……自己也算是从小长在帝王家，却难得见到这般极美的舞……

容宇一笑，觉得祁宇默眼光还挺不错。再加上这个女人本身也具有其他女子所不具有的某种神秘气质，自己这段时间也会经常会想起她来。看来祁宇默用情颇深，离开了一年，依然这般恋恋不忘。

在容宇肆无忌惮打量着祁宇默也陆小妹的同时，他身边的苏清歌也在打量陆小妹。美丽的杏眼露出毒蛇一样幽寒的光，死死盯住眼前的舞姬。

这个女人，竟然会鸾儿一样的舞，而且比鸾儿舞得好上不止一个层次……

苏清歌再次望向玄武王，还是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灌下流毒的女子，怎么还能这般淡定地坐在那里？这个舞姬，还有玄武王，究竟谁是真的，谁是假的？难道自己灌了流毒的……是玄武王的替身！？

苏清歌容颜依然清丽，没有扭曲的痕迹，但是桌子下的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显出清晰的白骨。教训了玄武王之后，自己又同花似鸾通了两封信。鸾儿告诉了她一个方法，一个绝对能让玄武王现出原形的方法……

至于白虎王十萧，因为处在得天独厚的位置，能将所有人的神情举动都收入眼中。十萧举杯独饮，打量着祁宇默的一举一动。就算祁宇默已经很小心地隐藏心意，可眼神还是暴露了祁宇默想立刻冲上台将陆小妹拿下的欲望。十萧很是后悔没能将祁宇默的酒换成催情的佳酿，说不定能提前看到好戏呢！

不过，因为自己还有其他的打算，暂时还不能让祁宇默出手，就让祁宇默再忍一忍吧，反正都忍了一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十萧天天有肉吃，自然没办法体会，祁宇默禁欲一年没肉吃的可怜。更可怜的是，祁宇默眼看着肉就放在了眼前，却还得忍，这样的折磨，内心的挣扎撕扯着祁宇默的内心，越吃不到，越是想，以至于渐渐忽视了周围的人，只能看见翩然轻舞的女子，想像着曾经她是如何承欢于自己的模样……

一舞结束，陆小妹鞠了一躬就匆匆准备转身离场。

却听见十萧邪魅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舞姬留步。”

四周的大臣在陆小妹起舞的时候，纷纷看呆，忘了说话闲聊，连酒都端着忘了饮。再加之丝竹声骤停，大殿上一下子阒静无声。此时十萧的声音不大，却格外地清晰。

十萧的话好像一道惊雷，在陆小妹头顶炸开。

早就料到十萧没有这么容易放过自己，陆小妹的惊讶持续的时间也很短暂，稳了稳心神，淡然地转过了身，行了个中规中矩的宫礼，“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舞的不错，赏赐黄金百两，绫罗绸缎九匹……珠宝嘛，”十萧顿了顿，笑着凝视陆小妹头上的七彩芙蓉簪子，冷笑，“看姑娘头上的簪子价值不菲，没认错的话，还是玄武王的爱物呢！珠宝我也不是很懂，既然玄武王在场，本王就不班门弄斧了，玄武王，您说是不是？”

大臣们吃了一惊，刚刚被这个舞姬的高超绝技所震撼，没想到还是玄武王的爱徒？这也难怪，传闻中玄武王擅舞，教出这样的徒儿，不知道本身厉害成什么样子了……

方姑白了十萧一眼，挺直了脊背，扬起下颌，装模作样对小妹道：“本王与这位舞姬有缘，听闻她被选中在四国同门会上献舞，一时高兴，便赏了根簪子罢了。姑娘果然没有辜负本王的期待，来啊，在本王身边安排个椅子，请姑娘入席！”

“谢大王赏赐，谢玄武王。”陆小妹虽然有些埋怨十萧多事，可是想到在方姑身边也是随时可以溜走的，便也安了心，向方姑走去。

“等等。”

陆小妹怔住，大臣们也怔住，纷纷不知所以地望向青龙王祁宇默。

祁宇默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女，“这地上铺着玛瑙，颜色虽看起来鲜艳，却甚是寒凉，姑娘还赤着脚……”

一双镶嵌着各色珠宝的精致绣鞋被奉到陆小妹眼前。陆小妹一惊，自己此时的身份是个连宫女都不如的舞姬，根本没有理由拒绝祁宇默。如果拒绝，十萧很可能借此机会将自己关起来，或者撵出王宫，那她的一切准备都会付之东流……

所以，陆小妹只是发怔地任宫女替她穿上了绣鞋。

大臣们斜眼望向祁宇默，啧啧，没想到青龙王这么有心机，当他们发呆看舞的时候，竟然准备了尺寸正好的绣鞋……这在玄武王眼前向舞姬示好，玄武王会不会更生气了啊……

但是当大臣们向玄武王望去的时候，又吃了一惊，怎么回事？玄武王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看起来还很高兴得样子？只见她的视线在青龙王和舞姬之间徘徊，点头微笑，眼角都带着笑意……

大臣们纷纷替青龙王捏了把汗，天，这个舞姬会不会是玄武王派来勾引青龙王的女杀手啊！在青龙王看舞看呆的时候，咔嚓一下……

陆小妹发呆地盯着脚上的绣鞋，满脑袋都在想祁宇默是从哪里变出来这么一双好看的鞋。他又不是变魔术的，怎么就会带着一双自己尺码鞋到处走？他又不知道自己会光脚跳舞……

一直旁观的容宇坏笑起来，把玩着空酒杯调侃道：“看青龙王这么有心，何不要了这个舞姬，四国同盟会这么大的场合，大家也可做个见证人嘛！”

陆小妹猛地回头瞪了容宇一眼。拜托，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什么鬼见证人！自己怎么这么后悔救了他一条命！

见此，方姑轻咳一声，微笑道：“姑娘虽与我有缘分，可毕竟事关姑娘的终身大事，如果姑娘愿意，本王也可做个媒人……咳咳……”

陆小妹再次猛回头瞪向方姑，用眼神将方姑的话堵了回去。

怎么回事？方姑不帮忙还添乱！假冒女王当上瘾了？这可不行！邪恶的苗头她要趁早扼杀在摇篮里！

见祁宇默依然没有反应，容宇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一下。想起之前在青龙，自己被祁宇默派来的舞姬投毒，眼睛如被万千针刺的疼痛来。

容宇向陆小妹挥了挥手，“你过来。”

眼看着方姑不帮忙，陆小妹难以脱身，心里正乱成一团，听见容宇终于良心发现要帮自己，便匆匆走过去，笑得阳光明媚，“朱雀王有何吩咐？”

“既然其他三王都送了大礼，本王也不能差了是不是？”容宇笑得无邪，“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本王允你与本王同席！”

陆小妹被容宇天真无邪的微笑所骗，欣然一屁股坐在了容宇身边，“多谢朱雀王……唔……”

忽然发现腰间多了一只咸猪手，陆小妹端起酒杯掩住失态的神色，狠狠瞪了容宇一眼，抽了抽嘴角，“放手……”

哪知道腰间的手不但没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些。

“来，本王亲自替你斟一盏酒……”

容宇无视陆小妹挤眉弄眼，笑得愈发天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转向脸色铁青的祁宇默：“青龙王不会在意姑娘陪本王吃一杯酒吧！”

祁宇默忍着捏碎了玉酒盏的冲动，冷冷道：“既然朱雀王有心做见证人，姑娘敬朱雀王一盏酒也是应当。”

大臣们大眼瞪小眼地瞪着容宇和祁宇默，就怕二人一语不合打起来。很多大臣难免瞪向十萧，大王，他们都快打起来了！你怎么就光看着不说话啊！真的要演变成一个舞姬引发的血案，到时候白虎国作为东道主，这脸上可真是无光……

不辜负大臣们的期待，十萧大笑两声，站起身来，端着酒盏一饮而尽，“看到大家都这么相亲相爱犹如一家人，本王甚是欣慰啊！这样，你们先吃酒，本王想起来后院有只夜猫没喂呢！正好本王也想醒醒酒，你们继续，继续，本王先去溜个弯……”

大臣们欲哭无泪了，大王，你瞎啊！他们哪里相亲相爱了！你装瞎子也不能不阻拦，还要跑路啊？他们真的打起来怎么办啊！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也挡不住的呀……

面对跑路的十萧，陆小妹也是一愣，连容宇留在自己腰际的手也望了甩开，自然也没注意到，容宇颇为在意地望了身边的苏清歌一眼。

看到自己搂着其他的女子，依然无动于衷的苏清歌，容宇冷笑了一下，转眼瞪向祁宇默。第一次看到祁宇默被气得脸色铁青的模样，容宇心里终于好过了些，贴近身边的陆小妹道：“青龙王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要是亲我一下，估计他马上掀桌子，你正好趁乱开溜去找白虎王……”

陆小妹冷笑着掰开自己腰间的咸猪手，“朱雀王，真没辜负我还救过你一命，你可真是和你的爱妃好好‘招待’了我一番啊！”

容宇脸色一僵，尴尬笑道：“都是意外，意外……本王都准备好带你周游朱雀，可你溜得太快了……”

“你就糊弄鬼吧！赶紧放开我，就算帮我大忙了！”

容宇继续耍赖，伸手搂得更紧密：“这可不行，本王还没看够祁宇默吃瘪……”

陆小妹恨到咬牙，很是担心刚刚十萧趁乱离开，是因为尚阳逃跑露了马脚，可这样的情形下自己却没有办法脱身，就更急了，压低声音狠推了一把容宇，“无聊！放开我！”

陆小妹这一下推得很隐蔽力气又不小，容宇一惊，松开了手。

“小女子谢朱雀王赐酒。”

陆小妹气得不行，行礼的时候还忍不住狠狠白了容宇一眼，匆匆转身准备去找十萧，却被容宇抓住了手臂。

“姑娘这是去哪里啊？青龙王的座位可是在那里哦！”容宇猛地一拉，陆小妹重心不稳，跌到了容宇怀中。

大臣们倒吸一口冷气，望向祁宇默。容宇这么明目张胆地戏耍青龙王心仪的女子，这不就是要挑事么！他们打了一年，因为四国同盟会，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个月战事，难道又要开始了？如今白虎国大将叛变，守城的将士也没有多少，要真的打起来肯定会殃及白虎百姓……

沉默的祁宇默撂下酒杯，僵着脸冷冷道：“看来是本王送的鞋子不合姑娘的脚，这么麻烦了朱雀王……愣着作甚？还不过来！”

陆小妹推开容宇，懒得再同他多做纠缠，还百般不情愿地向祁宇默慢腾腾走去，一路上余光一直瞪向方姑，一个劲眨眼睛，死老太婆怎么还不救她！看戏也看够了吧！如果真的被祁宇默缠上，又是一桩麻烦事啊！

方姑欣慰地笑着点头，那小眼神看得陆小妹直冒冷汗。

方姑的表态简单明了，小妹啊，你看你一年禁欲多么辛苦啊！帅哥送上门来了，不要白不要！你看看你这么容易激动生气，都是因为没有那啥嘛！不用谢我！尚阳兄弟交给我们了！

想到上次在玄武王，自己被祁宇默指名待嫁侍寝的时候，就是因为她是个平民女子，没有话语权。好嘛，现在好不容易混成了玄武王，结果还被最亲近的人叛变，扮成个舞女，更没有话语权了！

陆小妹立在祁宇默面前，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