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低低的蓝着,积雪尚未消融,冉冉炊烟为小村落增添了不少生气。
诗婉立在窗前,远远地望了望不远处的一间小木屋,哀哀地合上了窗子。
那两个人搬出医馆前,就已经将这屋子也打扫得干净整洁。公子临离开前,给了师父不少银两,补上了他们一个月欠下的药费食宿费后,还剩余了不少。
师父本没想多要,但公子说他娘子几月后生产,还要麻烦袁老照顾,袁老也就没有推辞。这刚刚被战乱洗礼的青龙国,银两哪里都是紧缺的。
有了富裕的银两,也临近要过年了,师父让她四处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她来到这许久未来的小屋里,左右看了又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忽然发现屋子里所有反光的物什都没有,原来还有一面铜镜,如今也在她自己的妆台上。
那男子不想让被毁容的女子看了容貌伤心,将所有能映照容貌的物什都收走了,就连洗脸水,都端得远远的,明日亲自沾湿了布巾替那女子拭面。
诗婉无奈的笑了笑,她果然赢不了那个女人。而今日他们就要成婚了。她心里倒还替那男子生出了些欣喜。
他终于博得那女子温柔以对了。真好。
除了祝福,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做什么都显得多余,还平白地生出好些惭愧来。每每被那女子一双明眼望着,总是令她心惊,似乎自己所有的阴暗想法,都没能逃脱那女子的眼。
“婉儿,”袁老推门进了来,捧着一布包微笑道:“去,将这礼给陆姑娘他们送去!平白受了他们好些银两,今儿他们大喜之日,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的。”
“哦……”不太情愿地接过了布包,诗婉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袁老搓了搓手,有些不舍地从身后又递给了诗婉一坛酒:“不过是些瓜子花生,还有一坛子酒,小舞有了身子,都是小哥一个人张罗,也难免会有疏忽,我们能帮到就搭把手,乡里乡亲的,小哥这两日也没少帮医馆的忙,日后也经常要碰面……”
“……哦……”
诗婉嘟了嘟嘴,那女子医术了得,前两日袁老出诊不在医馆,来了个抽风的病人,吓得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女子不过两针下去,就稳定那病人。如果那女子的手没有受伤,想来会更加厉害……不知从何时起,那女子手掌就缠着白纱,总也不见她摘下……
连师父回来后都不禁感叹,那女子医术的确不得了,就连他也不见得能两针就稳定下癫痫抽搐的患者,袁老哀叹,诗婉无用,连方剂都背不出几个,施针更是笨拙,开春后,医馆也越来越忙,想那女子生产后,就请她来医馆帮忙……
诗婉叹了口气,原来还觉得那女子无用,现在竟然比师父还厉害上两分,她也不敢轻视了……
披了件外衫,诗婉提着酒坛,捧着布包来到了木屋,不情愿地敲响了三下木门。
公子告诉过他们,因为他娘子之前被土匪惊吓过,如今又有了身子,叮嘱他们每次敲门都拍三下,这是暗号,告诉那女子是自己人,无需担心。
门中传来了细弱的女子声音:
“等等,马上来……”
过了半晌才门才打开。
陆小妹披着披风,疑惑地打量着诗婉,看到她手中的物什笑了笑,侧了身,“阿默不在,我耍懒地没穿外衫,都是他放的,找了好久才找到,姑娘久等了,外面冷,姑娘进来坐坐,暖暖身子吧……”
“这……这些是师父让我送来的,”从披风间隙,看到女子隆起的小腹,诗婉尴尬地移开了眼,将东西放在了木桌上,“你不方便,还是歇着吧,我走了……”
“婉儿姑娘忙么?”陆小妹摸了摸包裹,唤住了抬脚要走的诗婉,“不忙的话喝口热茶再走吧,怎么能让来送礼的客人,还没坐上一坐就走了的?”
“哦……也好……”诗婉一愣,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略惊地看到陆小妹端来了一套茶具,起身接了过来,“这,这是茶具?”
陆小妹微笑解释,“除了几个杯子,其余的茶匙茶筒都是阿默做的,倒也是难为他了,竟然依照我画的模样,做了来,他果然没有不会做的……”
“你会煮茶?”诗婉又发现了一样,满是不解,“我还以为只有茶师会的……”
“以前朋友开的茶庄,偶尔去逛,蹭茶吃,倒是养成习惯了,一日无茶就觉得不舒服,”陆小妹摸了摸隆起的肚子,“有了他以后,阿默总是不让我饮了,只让我闻一闻茶香,他是不是很坏?”
“公子……”诗婉莞尔,“公子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陆小妹添了些茶,从一旁的炭火炉上提气水壶,“现在的茶都是红茶,茶汤太浓……对宝宝不好,不适合我喝,这时节也无上好的绿茶,只有等春日采摘了清明雨后的新茶才好……”
“姑娘难得来坐一坐,”陆小妹边说边将煮好的茶递给了发愣的诗婉,“也不知道饮不饮得惯……权当是陪我说说话吧,我整日一个人在这屋子里,也偶尔闲得发慌……”
诗婉捧着温柔的茶杯,试探地啄了一口,她平日也无饮茶的习惯,只觉得这茶香不浓不丹,茶味虽入口微苦,可待茶汤入喉,舌尖便有微甜的感觉漾开,甚是美妙……
“这是什么茶?这么好喝!”诗婉惊喜地对小妹道,“我偷偷尝过师父的茶,好苦的,难喝死了!”
“袁老也喜欢饮茶?”陆小妹略惊喜,“那等天气好些,我去给老人家煮,只是这和袁老的茶是一样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茶……”
“一样的?”诗婉愣住,难以置信地盯着茶壶,“味道完全不一样!”
“袁老的茶煮得过了……”
陆小妹又为诗婉续上了一杯,微笑解释:“茶煮得过了味道就会苦,茶香也会散,煮得不够就会寡淡,茶香也发不出来……但是有的人偏好苦茶,也算是各有所好……”
“陆姑娘,”诗婉的目光又落在了女子缠着白纱的手上,欲言又止,“你……”
“小舞!”
门被推开,一男子带进来一阵风,冲进了屋子,难以抑制的欣喜,手上提着大大的包裹,兴致勃勃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怎地如此慌张?”陆小妹起身上前,扑掉了男子身上鬓角的残雪,看到银面下的唇冻得发紫,又是一阵心疼,“你又骑小黑了?摔了是不是?它性子野的很,总是撒泼,你骑大白就是了……”
“它比较快!”
男子欣喜地将包裹打开,一抹赤红险些灼痛了陆小妹的眼。
“看看,喜欢吗?我找了许久才找到的料子,终于赶出来了……”
“大冷天的又做些有的没的……”陆小妹吸了吸鼻子,看到那大朵的牡丹图纹怔住了,半晌才好不容易抑住了落泪,“我不是说不用了么……”
诗婉沉默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自那男子进门,连一眼都未看自己。一旁的诗婉眼中的闪光终于渐渐暗了下去,轻叹一声,起身。
“公子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诗微笑上前,“你怎好不穿?大婚礼服穿着复杂,还好我帮衬过村里子的姑娘出嫁,来,我帮你穿……”
“诗婉姑娘也在……那就麻烦姑娘了……”
阿默瑟瑟地收了手。他本来想亲自替小妹穿上的,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人。
男子立在门外,焦急地等着,等了许久身后门吱呀一声,紧接着响起了女子略带娇羞的唤声:
“阿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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