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洛雪隐,他的身体就早已坐直。额上的汗珠,被抹去了,带血的布巾,也早已被他偷偷地丢在案下,仿佛只是一个错觉,那个方才还在吐血不止的男子,在一看到洛雪隐的那一刹,脸上,身上,快速地回复到了平日的神采,仿佛方才的软弱,并不是出现在他的身上一样。
只身闯敌营,从辕门外到帅营之中,身手如洛雪隐,也不免受伤,此时的她,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更加瘦弱。自从一进帐门,她的眼睛就落在了端坐在上首的烈昊天的身上。目不转睛,亦悲亦喜。
就是这个男子么?
他拿走了自己的一切,得到了自己的一切,然后,选择了毫不犹豫的舍弃?
那么,花前月下,那些情话,那些情事,都只是他向来惯用的的、征服她的伎俩?不是用来伤害她的工具?
忽然之间,就想起了他曾经在她的手心里划下的“劦——浩——天”三个字。他告诉她,那是他的名字,那是只允许她可以称谓的称呼。却原来,那是只是烈焰文的读音。而那三个被他刻意扭曲的三个字,却是“烈——昊——天”……
是的,他就是烈焰主帅,烈昊天,他就是烈焰王朝未来的主子,烈昊天……
洛雪隐望着烈昊天,心里荒凉如地土,淡了浓了的阴影,闪烁闪烁过的冷光,从来都没有感觉过,人的心,可以在一个瞬间,冰凉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长线,不过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仿佛天涯海角。洛雪隐没有说话,烈昊天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隔着重重的灯火,彼此对望,彼此心伤。
“湛元帅……”过了良久,眸光缓缓收起,那个冷漠如王者的男子薄唇轻启,缓缓地叫了句。
够了,够了。一刹那的凝眸,是永远都镌刻在心底的永恒。从此以后,她便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烈昊天无声地弯了弯唇,收回了自己专注的注视,别过头去,不去望那个为求答案的女子,只觉得心如刀割。心,又开始痛楚,有什么,又要喷薄欲出。烈昊天静静地抵制着,心里,却在暗暗地焦急。
雪隐,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的不舍?我有多么的想你?
可是,我不能——
我不能让你再遭遇危险,我更不愿意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你可知道,那些誓言,犹在心间,但是,我烈昊天,如若此生相负,下一世,我愿意结草衔环,付出一切……
可是,来世有多么的遥远,今生,我又是多么的爱你。我怕我等到不到,我更怕,即便是等到了,你我都现不是当初时的样子……
雪隐,雪隐……
烈昊天的心里,全部是柔软的伤,柔软的痛。他抬眸,静静地望着洛雪隐花白憔悴的样子,心如刀割。
他听说,她高烧,三日不退,一朝醒来,就问他身在何处。
他听说,她噩梦缠身,可是,那一声声,都在唤着他的名字。
他听说……
不能想啊,不敢想。若眼前的危机不能解除,若他不能象往常一样,站到她的身边去,有爱,即是害,有情,即是祸,他伤不起她,也失去不起。那么,就让她恨罢,最起码,恨在,情还在,只要她好,他愿意拿一切来换……
烈殒天忽然冷冷地笑了一下。
毕竟,他还是了解自己的皇兄的,自己身遭软禁,没有自由,也没有健康。那样的骄傲的他,是绝对不会对自己最爱的女人说出真相,是绝对不会随她而去的……
可是,皇兄,你若认为如此,就可以保护她的话,那么,你就彻底地错了。
你有多么的爱她,我便有多么的恨她。我有多么的恨她,便还以她,十倍以上的痛苦……
女人,你将会用一生的痛苦,来祭奠这一场无果的爱……
“湛元帅……”洛雪隐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她仰头,望着那张曾经深情的、柔情的脸,望着那曾经深深地吻过自己,喃喃地吐出誓言的唇,望着他熟悉的眉,望着深邃的眸子,无来由地,心里便颤抖了一下。
这个男人,可还是那一个,为了爱她,而不顾一切男子?可是,将自己紧紧地拢在怀里,肆意疼爱的男子?
洛雪隐不解,也不能明白,更加不能相信……
人常说,朝生爱,暮生怖。怎么,怎么不过一夕之间,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不,比原点的原点,还有遥远,更加遥远呢?
微微地侧过头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侧的烈殒天。她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你落入了他的手中?他逼你?”
洛雪隐知道,烈昊天曾经中毒,可是,那毒,她探不出来,就象此时,她虽然看到烈昊天眉目没有一丝的不妥,可是,还是有一种颓废之气,正从他的眉眼,正从他的身体里,一分一分一流露出来。
这个男子,可是受了别人的胁迫么?
烈昊天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湛元帅端的是好猜测,我与皇弟,自小亲厚,他为什么要胁迫本殿?”
“本殿?”洛雪隐又怔了一下,要知道,在她的面前,烈昊天从来都是“我,我”的自称,所以,有时的她,甚至都会忘记,对方是一国的太子,拥有着万万人之上的尊崇。
可是,此时的他,却是在提醒自己么?
“烈昊天……”洛雪隐身子一闪,想也不想地上前,就要握住烈昊天的手腕。然而,还是象那一晚一样,烈昊天的手,快速地缩了回去。然后后退两步,用几乎是冷漠的眼神,望着那个心急情急的女子,蹙眉:“难道这就是一国之帅,所应该有的风度……”
洛雪隐的手,本来已经按上了烈昊天的脉,此时听他一说,抓到了的手,在指间滑落,她的脸色,又再苍白了几分,神情,又再怔了一下。
一国的元帅?
“我从来都没有中毒,我从来都没有救过你——至于上次是怎么回事,湛元帅不会想不出来吧……”
烈昊天的眼神,仿佛坚冰,他的身影,仿佛磬石,可是,他的眸子里的冷意,却比坚冰更冷,比磬石更硬。
洛雪隐眸子里的光彩,一分一分地暗了下去。
一侧的烈殒天,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来到烈昊天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望着洛雪隐,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皇兄,你不应该如此对湛元帅的……”
“我只是陈述事实……”烈昊天的眸子,几乎结冰,他轻轻地转过头去,不望洛雪隐,静静地说了句:“若无他事,湛元帅请回。要知道,我烈焰帅营,可不是任由你来去自如的地方……”
女人啊,而今我的,再没有办法保护你,那么,请你,尽早的离去罢……
“难道皇兄就不想留下湛元帅一叙么?”烈殒天眉目含笑,笑中带刺,忽然间嫣然一笑,满室生辉。他笑:“想必湛元帅会很乐意……”
是啊,他就是想要留下这一国的元帅,留下皇兄所喜欢的女子。他倒想看看,他的这个皇兄,若是女子留下了,那么,他的那个骄傲无双的皇兄,他那个如此深爱这个女子的皇兄,又能如何……
“胡说……”烈昊天轻叱道:“湛元帅日理万机,哪能在这里耗费时间?再说了,若能轻易地留下一国的元帅,你以为,胜日王朝的三王爷会就此罢休……”
烈昊天和烈殒天面面相觑,有些事,已经在这短暂的注目之中,完成。
烈殒天忽然想要留下洛雪隐,当然是另有所图,可是,烈昊天却一针见血地指出,净水湛绝对不会善罢干休——若说整个天下,烈殒天还有什么顾忌的话,那么,就是胜日王朝个向有战神之说的净水湛了……
当然了,这里面有一段因缘,而烈昊天,就是用这样的一段因缘,逼住烈殒天,使洛雪隐顺利脱身……
烈昊天的眸光一闪而过,带着浓浓的警告:你不是想她痛苦吗?不是想她痛不欲生吗?若留她在这里,我难免心软,你又能看到什么好戏呢……
读懂了烈昊天的眼神,烈殒天忽然微微一笑:“好罢,就依皇兄了……来人,送湛元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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