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

苏白仍旧亲自下厨，其实曾经大多数时候他都要更懒些，这些都是交给何慕鸢的，何慕鸢也愿意去做，只是这段时间的大比，给何慕鸢更多时间练剑，或许确实会更好些。

原来不知不觉院子里已经这么多人了，何慕鸢，苏酥，洛琉璃，姬清雪，还有苏白自己，热热闹闹的景象总让苏白不经意间的有些恍惚。

曾经这个院子里只有两个人。一年四季豆呆在一起，七八年的时间，让脑袋里的那些记忆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所以总是不自觉想起。

念旧的人生活在回忆里，被那些回忆纠缠不清，无法挣脱。

吃过晚餐，苏白送洛琉璃回山。

……………………

北域，瑾婳城，魔帝宫殿。

魔帝宫殿里其实一直都很冷清，因为瑾婳不喜欢太多仆人在身边，过于吵闹。所以大殿冷冷清清，倒是大殿下面，那个抱着猫的女人仍旧神色平静的，轻轻的抚摸着猫猫的脑袋。

“明日魔宗宗门大比，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瑾婳随口问了一句。

“不了。”沐栀摇了摇头，在上次回来以后，她换回了平日里的灰色衣裙，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淡漠着，很少展露出笑容来。

“还在想着他？”瑾婳的唇角勾起，站起来，走到了沐栀的身边。

“没有。”

“伤势最近可好些了？”

“好多了。”

“那就好……不过看你这样子，好坏似乎也不在意，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又不爱惜，何必去帮他挡劫？”

“我喜欢。”沐栀别过脸。

“你能替他挡这一次，又如何能替他挡下一次呢？”

沐栀没有说话，瑾婳一只手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脸，然后把她怀里的猫猫抢过来，抱在了怀里面。

她看着沐栀仍旧淡漠的表情，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自己默默的轻叹了一口气。

沐栀是想要苏白放弃魔道，重修正常的修仙之途。

因为他是千古难遇的混沌体，因为他的天衍神窍，天道会承认他，可一旦他入了魔，天道不承认，所降下的神罚，他又如何能够抗的下来？

天道决不允许有威胁自己的存在，一定会将其扼杀在摇篮里。这是唯有魔族才彻底清楚明白的密辛。

自古以来，从未有人真正的成功违逆过天道的意志。

这不单单只是沐栀想着，这么做是不是为他好了，而是如果要救他，那就只有这么做……不修魔道，就不会有神罚，未来的修行，他死于雷劫的可能性就几乎没有。

“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得到了什么呢？”瑾婳的口气似乎有淡淡的嘲讽味道。

“你毁了他气海，收回了当年……你的魔族源血，让他恨你了，他若是这时候想重修，那就得接受天道意志，他的最终目标是杀了你！”

“这是他不知道的付出！就只有你在感动你自己！他只会恨你，现在他说不定日日夜夜想着要怎么杀了你！怎么让你生不如死！你明白吗？”

“我当然知道了。”沐栀倔强的回应道。

“那你还这么做？”

“这都是我欠他的。”

“你到底欠他什么？你告诉我？！啊？！值得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当年我本来和他约好了……一起下山的，可我违背了承诺，他一个人在孤隐山守了那么久，想想就很难过吧。”

“或许他本就在恨我了吧，恨就恨吧……也好。”沐栀的眼睑低垂下来。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前几日我用千里镜看过他，他现在的生活要比你想的自在，身边一只小狐狸，一个好看的姑娘，两个小徒弟，整日过着皇帝般的生活……或许他已经早就不在意你了，所以啊，你也该放下了，沐栀。”

“我知道。”

沐栀抬起头，轻咬嘴唇。

“可是我已经这么做啦，姐姐……所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嘛，你说的那个狐狸叫苏酥，是他好几年前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叫洛琉璃，是当年我带他找的道侣……看来我眼光还好。”

“你心不痛？”

“痛。”沐栀轻轻回应，这时候她的眸子终于动容了，不再像是那具冷冰冰的雕塑，“姐姐呀，你不会明白的，如果你真的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即便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后悔。”

瑾婳被她噎了一下。

“谁说？谁说我不明白了！”瑾婳说完，看向沐栀疑惑的表情，倔强的，别过脸。

只是她的眸子也染上了点点悲伤的情绪。

“我也有过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啊……只是最后，怪我太无理取闹，怪我太幼稚，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迁就我，为我默默承受那些压力和难过……可我一点都不懂事，还是在朝着他撒气，以为他不爱我了，一个人感动着自己，觉得自己为他受了千万般委屈。”

“可原来他一直都还是爱着我的啊……可我们最后，却没了结局。”

“有些错……确实一旦犯下就无力还清了。”瑾婳的眼前似乎有水雾弥漫，她摇了摇头，将那些回忆甩出脑海，看向沐栀。

“别的我就不说了……反正他现在已经没法再重修魔道了。以后你也不必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他要是来杀你……姐姐保护你。”

沐栀咬着嘴唇，轻声说谢谢。

瑾婳别过头，“所以说不要成天难过啦……改日和姐姐一起去瑾婳城逛逛吧，还有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之内，我们肯定要去剑宗一趟的。”

“为了黑龙那件事？”

“对，毕竟答应过她的……而且也不能让剑气顺利突破，她突破了，接下来魔族又多了个大乘期的对手，很麻烦。”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瑾婳很没形象的抓了抓头发，牵着沐栀的手，“好啦好啦，走嘛，去睡觉了，我的好妹妹。”

“嗯。”

…………………………

次日清晨。

因为今天一共就两场比赛，所以反而仪式会更多一些，绝剑台上的长老在宣讲着剑宗历史，剑宗的训诫，以及鼓励更多弟子努力修行之类的废话，苏白默默看着，今日的比赛其实没有一点看头。

在比试开始之前，几个弟子都站在了台上，有了些空档，林染侧头看了何慕鸢一眼。

“这次没机会好好教训你一顿了。”

何慕鸢懒得搭理他。

今日和洛琉璃一战……何慕鸢没想过会赢，但是输给洛琉璃的话，好像也无所谓，毕竟是苏白的正妻，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反正接下来，林染肯定是打不过洛琉璃的。

何慕鸢这么想着，先在台下看了今天的第一场比赛。

林染对战张云。

林染的皮相一直都不错，在剑宗的女弟子之间似乎也颇得拥戴，剑招甚至更多都是以耍帅为主，对手是元婴中期，但林染似乎……对战的也并不算太艰难。

但自然也不敢托大就是了。

何慕鸢这时候才关注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晋阶到了元婴初期，林染同样是悟了剑意的，只是那回来孤隐山的时候，在和何慕鸢对完那一招以后，苏白就来了，然后便逼着他磕了那几个头，这件事虽然鲜少人知道……但却成了林染一生的耻辱。

所谓耻辱，那便是要自己洗刷的！

他身位剑宗七子，实力自然也是不弱的，与张云的对战，在半个时辰后结束，他赢了，只是多少看上去有些狼狈。

然后是洛琉璃和何慕鸢的比赛。

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比赛，其实才是更多人所期待的，洛琉璃今天穿了一身黑裙，是苏白以前送她的，一直都有好好珍惜，裙角一直到膝盖，蓬松的裙摆轻轻摇晃着，尤其可爱。

“琉璃姐姐。”何慕鸢连剑都没拔。

“慕鸢……感觉我是指望不到你什么时候叫我师娘了。”洛琉璃小声的嘀咕着，“我们还是先比试一下吧，慕鸢。”

于是何慕鸢点头，拔了一把木剑出来。

洛琉璃也取了一把木剑。

整个台上的弟子都愣了一下，洛琉璃朝着她眨了一下眼睛，“慕鸢你会蝶舞吗？”

“会。”

“那我们就比这招。”

“好啊。”

少女的裙摆纷飞，两把木剑碰撞，其实几乎都没用什么力气，约莫一炷香时间以后，洛琉璃脸颊红扑扑的，然后朝着何慕鸢挥了一下小拳头。

“那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慕鸢。”

何慕鸢一怔。

“我认输。”少女的唇角勾着，然后看向观众席某个位置，朝着他轻轻歪了歪头。

苏白看着她，宠溺的笑。

……本来一切就是交给缘分的选择啊，多留下来陪陪她也好，这是洛琉璃和何慕鸢的努力……尽管何慕鸢并不知情。

裁判长老走了下来，看向洛琉璃。

“你为何认输？”

洛琉璃仰着头，明媚眼眸里有怯怯的神情，“因为怕痛啊……”

台下的苏白没认出噗嗤一声笑出来。

洛琉璃撒谎的样子倒是一脸纯真。

“你确定要认输？”

“嗯嗯。”

“这是你为你们月轮山，争取我们剑宗最大容易的机会！”

“我娘不会在意啦，我娘更疼我……她说随便我就好了。”洛琉璃还是在小声嘀咕着，最终裁判长老还是无奈的算何慕鸢赢了。

这几乎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结果。

台下观众席的弟子，几乎都认识洛琉璃，可却没几个人认识何慕鸢，这时才回想起，何慕鸢出身自孤隐山，所以孤隐山到底……是什么？

暂时无人能回答。

结束后，明日的仪式，何慕鸢看向林染。

“现在给你机会了，蠢狗。”

何慕鸢毫不留情面的，在所有人面前，用口型说了一遍。

“来试试看啊！”林染的表情在一瞬之间，有些狰狞了起来。

……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