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我们似乎是没得选择了。”紫恋笑道,“那--我们就选--第一种好了。”
“第……第一种?”现实在往和他想象的相反的方向前进,罗平觉得有些控制不住了。
“是啊,第一种。公子,有什么不对吗?”紫恋很“无辜”的看着他。
“没,没什么。”转念一想,这样不是更好么?她输了,自己便有理由为所欲为了。罗平很自信。他的文采在建祥已是出了名的好。在白云间读书时,也只有同窗的单进和他的叔父罗云比他好一点。只是一点点而已哟!
“姑娘,这条路既是你选的,便不能更改了。”罗平很开心的笑道。
紫恋也笑道:“这是自然,在场这么多游客作证,小女子说话算话。”
“那好”,罗平吩咐几个奴才去请来刚才楼阁上的几位文人做鉴定,又招来一群人把他们团团围住,一为作见证,二是为了防止她们输了不认账逃跑。
紫恋看这阵仗,知是今日不赢不能走了,便笑着请罗平先把他的诗作誊写出来。罗平欣然照办。
罗平的为人以及才识碧城人都知道的差不多,他们不禁心里都为这位姑娘捏了把冷汗。还有人劝紫恋干脆认输陪他去酒楼吃个饭得了,省的要是等一下败下阵来还不知道会被要求做什么。
紫恋当作没听见。她对罗平微微一笑,道:“既然罗公子你是以藤王阁为题,那奴家也以此为题好了,也便做个对比。”转身,她对也紧张得脸色有些发白的蝶依笑道:“蝶依,我说,你写。”
蝶依读过几年书,对诗词虽说不上精通,但听一听,孰优孰劣心里还是有些底的。这个罗平,文采确实斐然。但小姐……她都没见她怎么看过书,以前在司徒府每个月上交给司徒南瑞的文章都是单进写好了她誊抄的,小姐根本都没看过。这样的小姐,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个人?
但看小姐冷静的样子,似乎是成竹在胸。再一想,她的小姐,给她的惊喜还少吗?跳舞,唱歌,弹琴,以前都没见她学过,照样做得很好。诗词,应也是难不倒她的吧!……应该。她要相信小姐。
罗平也是胜券在握。他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样对紫恋这样那样了。想到兴奋处,他精神了不少,便笑对紫恋道:“姑娘,请吧!”
紫恋回他一个春风般的微笑,张口便念道:
藤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云江空自流。
(《藤王阁》 唐王勃)
话刚落音,几位文人已是情不自禁高声开始叫好。其他民众虽不大懂诗的内在含义,但听着也觉得诗里描绘的意象比刚才那首要好得多,便也跟着叫好。
紫恋心里高兴,也暗自庆幸:还好单进没有在此留下他的墨宝。
说来也是巧,这碧城藤王阁,本是每位从南方来往北方去赶考的学子中途必定停留的,初步讨教一番的地方。但那年单进为了给司徒明镜庆祝生日,耽搁了几日,出发后便马不停蹄的赶路,才勉强赶在春试前几天到达北城;而回去时,他又被黑暗的现实打击到,没了以文会友的热忱;再等到他回北城述职,没有娶到心爱的女人,他早已是心灰意冷,更是没心情吟诗作画了。
紫恋刚才在阁内走了一圈,看遍柱子上,栏杆上还有墙壁上刻的写的诗文,没有发现单进的墨迹,还小小惊奇了一下。没想到,现在刚好让她钻了这个空子。
紫恋走后,这首诗被诗文爱好者裱糊挂在阁内,供后人欣赏品味。几十年后,单进告老还乡在藤王阁停留时,看到这首诗,认出是小蝶的笔迹,知道是司徒明镜所作,不禁老泪纵横。
等叫好声停息下来,蝶依已经把整首诗写好交到两个奴仆手上。
紫恋心知胜负已分,但还是谦逊的对那几位文人笑道:“各位先生,请你们好好评断一番,奴家与罗公子的诗,哪个更好?”
这些人还未开口,一位围观的民众便大声说道:“还用说吗?当然是姑娘你的了!”
“对呀!对呀!”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懂诗的人是真心为那首诗叫好,不懂得则是为了帮紫恋逃出魔掌。
紫恋优雅的俯身行礼,向众人道谢。
罗平把那诗听到第五六句时,便知大势已去。但亲眼看见众人都向着她,把她的诗捧得有天高,被众星捧月惯了的他还是接受不了。
指使奴才用武力使围观之人住口,他很不耐烦的问请来的几位文人道:“诸位请讲,是这位姑娘的诗好,还是本公子的诗好啊?家父可是碧城运盐司运判哦!”
罗平这一步棋下错了。他的诗是不错,但他不该拿父亲的官位来压制强迫别人,尤其是文人。一般读过几年书的人,都是有些酸腐气息的,他们向来不为恶势力折腰。文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掉脑袋。你陷害他们,杀了他们,那不论他们以前做过什么错事,倒反还会成全了他们忠勇的名声。
果然,原先还有一两个向着罗平的人也转向了紫恋。几个人一致商议说紫恋的诗是最好的。
他们推举出一人,简略解释原因:“罗公子的诗浅显生动,这位姑娘的则纵贯古今,引人深思,两首各有所长。但相较而言,还是佟姑娘的诗要略胜一筹。”
紫恋获胜!
众人,除了罗平和他的奴仆,都大声欢呼紫恋的胜利。
紫恋喜在心里,没有表露在外。她微笑着向周围的人施礼道谢,然后才走到罗平面前,很平和的说道:“罗公子,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认为奴家的诗不比你的差,你可要说话算话,放我们二人走。”
罗平又妒又恨,气得脸都变了形。他咬牙恨恨说道:“本公子向来说话算话,才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放你们走就放你们走!”
这种人,输不起,到最后还不忘把她们放到脚底下踩一踩,妄图给自己驳回一点面子。
紫恋听了表面上没有动静,径直带着蝶依转身走了。在心里,她早已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紫恋主仆一走,围观的人便也散了。边走还在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刚才的诗,尤其是那几个文人,简直把那首诗当宝了,一直说着它的好处,都抢着要拿回去收藏,罗平的诗被扔到一旁无人问津。来往的路人,有的还在低声说着罗家小霸王的第一次出师不利,说到高兴处还有几个人掩着嘴儿往这边看。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这种人。
屈辱!罗平没有往如何使自己的文学功底更上一层楼方面想,他只想道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么大的羞辱!他一定要报复这个女人!他很自然地把原因全部归咎到紫恋身上。都是这个女人的错,要不是她,他今天也不会丢这么大的脸。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几步追上紫恋二人,在众人还在猜想他的意图时,他伸出双手,往紫恋后背猛一施力,往前一推--
扑通一声!紫恋被推进了云江里。
“救命啊啊啊啊--”紫恋狂叫。她不会游泳啊!
还没啊完,她的身子已经完全落入水中。冰冷的池水立即将她包围,找到缝隙从她口里猛灌进去,她被迫喝下去好几口。春末夏初,虽是正午,江水还是冰冷的刺骨。在水里死命扑腾几下,有几次浮出水面,她便大叫救命。但每次一个浪头扑来,她便喝下更多的水。
挣扎,但笨重的衣裙和头饰让她在水里活动不便。引以为傲的长发此时也成了累赘,它们像海草一样缠绕着她,使她不能放开手脚。身体越来越往下沉,她渐渐有些透不过气。
要死了吗?紫恋惊慌起来,又开始挣扎。但越挣扎她沉得越快。
不知道在水里挣扎了多久,紫恋只感觉越来越透不过气,身子也越来越无力,脑中一片空白。外界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她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水,水,水,无尽的水!
“小姐!”蝶依眼看紫恋的身影渐渐被江水吞没,大叫一声,回头去看,发现那罪魁祸首已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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