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七节除夕夜的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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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楼去喊白云归下楼吃饭,轻轻推开房门的瞬间,她身子微顿。
白云归静静望着熟睡的苏捷,微带轻茧手指拂过他娇嫩脸颊,神态专注又温柔,眉眼似蒙了水润轻纱,眸光能将人心融化。
他如此喜欢孩子,特别是和画楼容貌相像的孩子。
画楼只觉心头被什么撞了下,闷闷发紧。她轻覆了羽睫,将情绪收敛,才放重脚步。
“去吃饭。”画楼道。
白云归依依不舍起身,让奶妈进来照看苏捷,夫妻俩去吃饭。
原本说好白云归先回去,画楼留下照顾苏捷。可是吃过晚饭,他便变卦了,在画楼耳边低声道:“我不想回去,一个人怪孤零的。画楼,你知道我怕孤单的,我留下来给你做伴可好?”
他明显是耍无赖。
画楼耳根迎上他的呼吸,有些灼热,她后退一步,神色赧然:“两个人都不回去,怎么跟他们解释?”
白云归便拥住她,笑道:“要是你一个人不回去,我真不好解释,两个人怕什么?”
也是,他们在俞州没有亲朋好友,偶尔夜宿外面,的确是解释不清的。
有白云归和她在一起,至少白云灵和白云展、慕容半岑不会担心她的安全,就算不解释,他们亦不担忧。
画楼轻笑,推开他,吩咐佣人把客房收拾一间给白云归住。
白云归转身让周副官回官邸去说声,督军和夫人今晚不归,在外面住一晚;回头便听到画楼让人收拾客房给他,他道:“不用,我和你一起看着苏捷。”
佣人退了下去。
白云归上楼看苏捷,画楼便去了苏氏的卧房。
烧退了,苏莹袖睡意轻浅,听到开门声便微微睁眼,拧开床头灯。满屋被朦胧橙光笼罩,她半支着身子,青丝低垂,若墨色帘幕斜倚着,白皙肌肤柔润莹泽。病中神态怯弱,不胜慵懒。
画楼笑了笑:“妈,我吵醒您了?”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下去。
“没有,我正好醒了。”苏氏笑容淡淡,依靠枕头半坐。
画楼帮她拿了裘皮夹袄穿上。
“饿了没有?”画楼关切看了她的脸色,“我叫厨房熬了粥,您喝点。”
苏氏没什么胃口,但是记得老人说过,只要能吃下去,病就会快些好起来。她点头道:“半碗就好。”
画楼摇铃,让女佣端了半碗米粥。
香稠的米粥喝下去,胃里暖融融的。半碗粥入腹,方才还酥软的四肢好似有了力气。
吃了粥,漱了口,苏氏惊觉外面黑幕四合,不免蹙眉:“你怎么还不回去?天色不早了。”
画楼便说她和白云归今晚住在这里,明早再回去。
苏氏便道:“你定是不放心苏捷。”然后叹了口气,“我真没用。从前你们姐弟,都是奶妈和佣人照顾,偶尔抱来我瞧一回,也没觉得带孩子多难。苏捷这一哭,瞧我,一点主见都没有。不仅没有照顾好苏捷,还把自己弄病了。”
画楼拉住她的手,笑道:“您是不是昨日夜里就不太舒服?”
苏氏不解,却点点头,她昨日夜里的确觉得身子很重。
“您是原本就发烧,后来又冻着,才高烧起来。”画楼温婉笑着,“妈,您身子骨虚弱,千万大意不得。”
苏氏颔首,让画楼放心,她以后定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回到客房,画楼显得心事很重。
白云归便轻轻拥住她,低声问:“怎么了?”
“我不太放心把苏捷交给我妈带到美国去。”画楼声音里有些无奈,“她自己身子也不好……”
并没有说苏氏带不好孩子的话,只是说她身子不好,没有精力带苏捷。
白云归的手微微用力,没有答话。苏莹袖是“死去”的人,她留在俞州总是躲着不见光,长年累月对她不好。可没有母亲舍得把孩子丢下,特别是这么小的孩子。
苏氏定要送走,苏捷又不可能离开她。
“半岑没有考上官费生,明年年初走不了,年底才能毕业。”画楼盘算着,问白云归,“督军,您说我能不能把我妈留到年底,等她养好了身子,苏捷也大一点?”
白云归眼眸骤然一亮,沉吟道:“你还是要问问亲家太太的意思。”
他不想替苏氏做主。
不过,白云归预感苏氏定会留下来。她温柔怯弱,又舍不得画楼和半岑,定不愿自己先去美国。
只是总藏在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她定是愿意的。”画楼声音却没有太多欢喜,“在小公馆住着,无非是不能出门不能见客。我妈原本就不爱出门,亦不爱见客。我就是不忍心看着她跟坐牢一样关在屋子里……”
“此之蜜糖彼之砒霜。”白云归安慰她,“你觉得呆在屋子里跟坐牢一样,也许亲家太太觉得舒服自在呢?”
然后两人商议,过了年还是让人带了那笔钱,先去美国买房置地,联系好学校。画楼则劝苏氏养好身子,等明年年底和慕容半岑一起去美国。
苏捷一晚安睡,次日醒来,奶妈便给他喂奶。
饱饱吃了一顿,冲着画楼和白云归笑起来,惹得两人都不禁微笑,画楼抱着他,白云归逗弄着,十分开心。
管事说慕容半岑来了。
“我就知道你和督军来了这里……”慕容半岑低声跟画楼道,“妈没事吧?”
画楼把昨天苏捷和苏氏发烧的事告诉了半岑。
半岑陪着苏捷玩了一会,便下楼去看望苏氏,见苏氏气色不错,除了有些虚弱,没有太多病态,才放下心。
画楼把孩子交给奶妈,让白云归陪着玩,自己也下楼。
半岑坐在苏氏床边,柔声跟她说着话,画楼便进来。
她靠着半岑,坐在苏氏床沿。
苏氏眼眸微润,感叹道:“小时候半岑还是这么大,”她比划了下,“你们姐弟总是坐在我床边,就像现在这样……”
半岑看了画楼一眼,又看了苏氏,笑容里有满足的喜悦。
画楼也笑,便趁机把昨晚和白云归商议的事说给苏氏听,又道:“原本打算年初送您和苏捷出去,就是怕您总躲在屋子里闷得慌。如今瞧着您身子不好,苏捷又小,我心里不踏实。妈,您觉得……”
她未说完,苏氏连忙道:“没有,妈不觉得闷,妈喜欢呆在屋子里,清清静静的。这样最好了,年底的时候跟半岑一起去,还有一年时间和你常见面,这样最好”
半岑也惊喜不已:“姐姐,苏捷和妈年底才走?太好了。”
画楼莞尔,这件事就算定下来。
回去的时候跟白云归一说,他也很高兴。
转眼间便是除夕。
和去年除夕夜的喧闹相比,今年官邸的除夕显得冷清。
除夕夜,张府请了戏班连夜唱戏,又有新式的舞会,热闹非常,请了不少宾客,彻夜尽欢。
白云归只想安安静静和画楼守岁,不想去看热闹,白云灵便和白云展去了。等他们走后,慕容半岑便提议道:“姐姐,我们去小公馆守岁吧。”
白云归没什么表示。
画楼道:“你去吧。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守岁,娘家的兄弟来年会有厄运的,我和督军在官邸,你去陪妈和苏捷。”
这种说法是霖城的俗规,慕容半岑自然听说过。
他只得带着副官,去了小公馆。
官邸只剩下白云归和画楼。
“要不早点睡?”画楼笑道,“明早肯定有很多人会来拜年。今年您在家,来客定会更多。”
“我逢年过节不待客,他们都知道规矩,不会有人上门来。”白云归道,然后挪到画楼身边,搂住她的腰,低声问道,“咱们两个人,要不要过特别的除夕夜?”
画楼忍不住笑:“怎么特别?”
“城西的海龙王庙,你可知道?每年除夕夜,那边香火鼎盛。许多人去守岁上香,不管求什么都会得偿所愿。”白云归低声在她耳边**着。
“求什么都能得偿所愿?”画楼清湛眸子里含了促狭,“求子呢?”
白云归愣住,错愕望着她。
画楼便敛了神色,故作不解道:“求子不行吗?”。然后恍然大悟,“观音庙才是求子的,海龙王庙是不是只管求雨?咱们要去求雨吗?”。
白云归搂住她的腰紧了三分,骂道:“你这个小东西”
他或许真的是想去求子吧?画楼心中虽然觉得他有时很有趣,却也酸酸的。
每次他看着苏捷的表情,总是让画楼心头不忍。
要么替他生个孩子,要么把白夫人的位置让给别的女人。占着白夫人的名分,却让他中年无子,太不厚道。
“好吧好吧”画楼见他恼怒,便哄着他,“咱们去海龙王庙守岁。”
两人换了衣裳准备出门,管家突然进来,脸上神色很怪异,有些哭笑不得:“督军,夫人,李六少回来了,就在门外,说见见督军和夫人。”
画楼错愕,白云归微愣。
“快请。”白云归道。
“是李方景还是李潋之?”画楼低声问。
除夕夜回来?不管是李方景还是李潋之,都不可能是无事而归。白云归和画楼同时想到了这里,亦同时蹙眉。
想过个清静年怎么这样难?白云归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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