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能说出这几句话已经的确是在很大程度上给了禹释庭的好处了,毕竟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十一皇子年幼,太后虽然有干政的野心,但毕竟还有后宫不能干政这条规矩死死地钉在那里,而禹释庭如果在这个时候当了炎陵国的摄政王,那么谁都知道这也就是代表了他会成为炎陵国的隐藏皇帝。
“这些?”
禹释庭微微一笑,他微垂眼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眸。
他不可否认太后的这条建议很诱人,但他也同样明白一句话: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太后肯对他这么大方,无外乎是因为迫于如今两面夹击的局势,所以她此时说的话未必不是权宜之计,毕竟过河拆桥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有什么意见你可以直说。”
太后以为禹释庭是还不满足,她不由得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不悦。
“本王没什么意见。”
禹释庭也不恼怒,他只是淡淡道,“不过……本王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太后您,为什么要在本王同二哥之间选择本王?你难道看不出来,其实论心计……二哥他,未必比不过本王。”
“他?”
太后冷冷一笑,神色看起来十分的嘲讽,“你也知道他有心计,能够蛰伏这么多年而不动声色,这个人有多可怕……所以,以他的野心和隐忍,你以为他会答应哀家让十一皇子成为储君?呵呵呵……不过还真是好笑,一个双腿残废的皇子,竟然还妄想做到储君的位置,他也不想想,他是个什么东西。”
禹释庭的睫毛微微一颤,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嘲讽。
他与禹止冶虽然是属于水火不相容的两种关系,但是同样,他们二人之间约莫也是有那么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禹释庭不喜欢,也绝对不能容许,一个外人拿禹止冶最大的痛苦来说话。
禹释庭的眸光不由得落在十一皇子身上,十一皇子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满是懵懂的看着针锋相对的二人。
他突然想起,上次陆锦烟看到十一皇子时那种温柔的眼神,就像当年贤妃看着自己的目光一般,让人感到周身都有阳光洒在自己的周围。
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无论他们几人的争斗到底如何,只是到底是很可惜……牵扯到了无辜。
收敛住自己眸中的神色,他微微笑了笑,抬头看着太后说道,“原来如此啊,原来,您是为了这个才和本王合作的,但是,即便他双腿残疾,您难道不知道本王也……”
他的话没说完,但是剩下的意思二人都心知肚明。
太后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亏他也知道他还有一个自身缺陷,这样的人……呵呵,怎么可能当的了皇帝,再入何的厉害和聪明也都敌不过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随后被假意的示好掩饰,她对禹释庭说道,“如此,哀家才想同王爷合作啊,十一是皇帝,开枝散叶的重任自然落在他的身上,至于王爷您,那就只需要好好的享受摄政王的
荣誉就好了。”
“是吗?”
禹释庭挑了挑眉,却忍不住在心底冷哼。
享受?只怕是享受着享受着就死在了不知名的哪个夜晚里,太后的残忍手段他可不是第一次见到过,就光说她对待贤妃的态度,当年就是在这个大殿,这个地方赐死的贤妃,而事隔多年,她竟然还敢一脚踏入这座连他都不敢进入一步的流观殿。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呢?
“王爷觉得怎么样?”
太后对待禹释庭的称呼,很陌生,陌生的就像在对待一个不得不对付的一个讨厌鬼。
禹释庭不由得摸了摸下巴,不过事实上,在太后的眼里,自己好像也确实是一个讨厌鬼啊!毕竟,是自己一手毁了她要扶持十一皇子当上储君的计划,甚至还让她最后不得已献上了摄政王这个一直令人垂涎的位置。
过了一会,他才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行吧,合作吧,太后放心,本王一定会让十一皇子平安成为储君成为皇帝。”
“好。”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看向自己身边尚且还一副懵懵懂懂模样的十一皇子,眉目微微一冷,眸中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真的,她是真的看不起这个十一皇子,若非如今的宫中实在是没有了还流着母家血脉的孩子,她是绝对不可能选择这个懦弱的小孩子的,尤其是想起十一皇子的母妃时,太后的脸色就更沉了。
好歹也是流着她母家血脉的人,哪怕是个庶女,那也至少从小到大都受过教育吧?但竟然好端端的把一个孩子教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尤其是最后还要她来给她擦屁股。
思及此,语气便颇为不耐烦的说道,“十一,还不去谢谢你的三哥。”
十一皇子的身子颤了颤,随即傻呆呆的看向禹释庭,微微上前一步,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的说道,“多谢三哥。”
说罢就想要敛衣跪下,禹释庭眸光微闪,随即一把扶住十一皇子就的双手,他笑看着十一皇子眼里的不解之色,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不过是你三哥,而你今后也是要成为君王的人,我经不得你这一跪。”
“三哥……”
十一皇子抬起头,使劲的瞪大一双眼睛,他不解的看着他,眸中的神色还带着稚子特有的天真和可爱。
“知道三哥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禹释庭问道。
“教导十一要学会尊严。”
小小的孩子,说起话来却很有一套,这至少证明,这个孩子只是被教坏了,但他智商不低,甚至还可以说是聪明。
“去吧。”
他扶起十一皇子,十一皇子顿了顿,他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太后,在得到太后允许之后他这才起身,然后乖巧的退回到太后身后。
“走吧,十一。”
太后说道,顺势牵住了十一皇子的手。
禹释庭不知道此刻的十
一皇子心里应当是在想些什么,但他却十分清楚,这对于十一皇子,就像一个看不见的牢笼,将他的整个人生,牢牢的禁锢在了一个人的手心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平白的就对这个孩子起了几分怜惜之意,明明在以前,有更多的孩子,甚至比十一皇子更可怜更无助的都有,但他却从未出手帮过一把。
十一皇子是第一个。
“释王看起来很喜欢十一。”
太后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回过头看着禹释庭,说出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
不比太后的话中有话,禹释庭只是干脆的答道,“既然是长期合作,那二人之间自然要学会相处默契,十一今后既是本王的君主,又是本王的弟弟,理所应当,本王都该好好爱护于他。”
“呵呵……”
太后冷笑一声,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哀家希望释王爷能够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吧。”
这句话,是提醒,她在提醒禹释庭保护好十一皇子,但在同时,这也是在警告,警告禹释庭十一皇子的重要性,一旦十一皇子死了,或者是让任何一个别的皇子得逞了,那他禹释庭今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禹释庭皆是一一笑着应承了。
没有什么,比一个冷淡的微笑更加廉价,仅仅只是需要你勾动一下唇角,哪怕你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
太后和十一皇子离开后,禹释庭脸上的笑容才渐渐的开始冷淡下来。
流观殿一如既往的冷清寂寞,四处都带着阴森森的死亡的味道,蜘蛛网盘踞在横梁之上的四周,疯长的花草就像被人洒了催生剂一般从户外伸进了窗户。
他忍不住环视四周,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看起来都还是那么的熟悉,就好像当初,自己还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他的母妃贤妃还在世的时候。
她不知道,一晃多年,她以前常常搂在怀里的孩子已经快要成亲了。
成亲啊……这是每个母亲都尤其希冀的一件事情呢……
“娘……”
他有些迷茫的看着这一切,没有压力时刻压迫着他的神经,让禹释庭几乎有点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在现实还是梦境,他将伸进窗外的草木掰断,然后扔出去,他记得贤妃很讨厌院内花草树木的枝子太长的。
手心有些泛红,还有几丝血迹,他走到一张放置着一大面铜镜的桌前,轻轻的伸出手,抚摸着桌子上遗留的金钗发饰,它们好好的放在上面,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也依旧很漂亮,很耀眼,除了沾染的尘埃,那上面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还是那么的煜煜生辉,这些都见证了贤妃曾几何时在宫中万千宠爱的一段时光。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想,他一定宁愿哪怕之后没有自己的出生,也再也不想让贤妃进宫,深宫中的苦楚,一次就够了,他只希望她的母妃,在下一世,能够好好的,好好的过完一辈子。
这是他最迷信的一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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